第25章 我信仰您
真不敢相信，这里居然住着一位神明――
蜿蜒而上的石阶长满了青苔，台阶两旁的杂草隐隐覆盖着地面，使得日向尘不得不用竹刀拂开这些杂草才能继续前进。
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只剩下几根腐朽的长柱在支撑着的，似乎随时都会坍塌的神社落满了尘埃，脏乱得让人看着便觉得无处落脚――飘荡的思绪被脚下传来的声响所唤回，面容精致的少年顺着这声响低下了头――被一层厚厚的灰尘所覆盖的牌位正平静的躺在他的脚边。
心脏像是猝不及防的被刺了一下，随之涌出的酸涩让眼眶开始泛红。
日向尘半蹲下身子，将牌位捡了起来，用手轻轻抹开了牌面上的灰尘――风神两个苍劲有力的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条路有点滑，专心走路会比较好吧。”
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道如玉石般清冷又沉稳的声音，混在迷离阳光里，顺着风传入了耳膜。
日向尘抱着牌位向上望去――站在台阶之上的男人有着一头月华般美丽的银发，金色的眸子边缘隐隐有一圈如火焰般橙红的轮廓，在注意到少年的视线后，他细密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眸光温和。
“嗯。”意识到前方的人是谁后，少年弯着眸子笑了笑，“危险也是没关系的吧？这里的神明大人会保护我的。”
男人怔在了原地。
“我听家里的长辈说，这里的风神曾经在洪水中拯救了他们，结果他们在搬走之后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再回来祭拜所以感到非常遗憾与愧疚。”日向尘低头把牌位上的灰尘都擦去，“所以我想代替长辈们来探望一下神明大人。”
“您……是那位大人吗？”
他抬起头，扬起了唇角，露出了小巧的虎牙和小小的酒窝，模样可爱。
“我只是一个妖怪罢了，称不上什么‘大人’。”怔愣着的男人在听见这个问题后垂下了眸子，“不过，我会保护你，不让你摔下去的。”
他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和服，身姿修长挺拔，转身背对着日向尘时却莫名显露出几分寂寥。
日向尘扶了扶自己肩膀上快要滑落的吉他袋，抱着牌位三两步就跑到了男人身边：“那妖怪，你叫什么名字？”
“……一目连。”
“一目连？”少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扬起一抹春日暖阳般好看的笑意，“我记住了。那你见过风神大人吗？他是不是特别的温柔，又非常坚韧？就像是梅花一样。”
男人前行的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我没见过他。”
“而且，他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一目连清冷的声线说话时显得非常干净通透，让听见的人有种在炽热的夏日被微风吹拂的清爽感，“他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听从了村民的祈愿牺牲了一只眼睛，却不敢要求村民信仰他使他能继续以神明的身份存活下去。”
“他甚至没有决心离开这片背弃过他的土地，每天每天的……像个傻子一样停留在这里，等着一群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类。”
他站在破败不堪的神社前，金色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悲哀，薄唇微动，却没有再说话。
“他不是等到我了吗。”
站在他身边的日向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眉眼弯弯的望向他：“他不是等到我了吗？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当他的信徒，一直信仰他。”
“……为什么？”一目连呢喃般的问着，眸中藏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许，“之前你说的代替长辈来探望神明什么的，都是假的吧？如果那些人真的没有忘记风神的话，这个神社就不会破旧成这样了。”
他眸光黯然的注视着前方灰尘飞扬的神社。
“嗯，那是个善意的谎言呢。”日向尘半瞌下眸子，眸中的笑意使他本就瑰丽的眸子更加耀眼，“本来是想给那位大人一点安慰的――可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效果。”
“既然不是为了长辈的话，你又为什么要信仰他呢？”
听见这句话的少年歪了歪头，他精致的五官在阳光的描绘下更显细腻，整个人像是离开蚌壳的珍珠般在闪闪发光：“因为他一路保护着我走上了神社。”
他说的理由简单得让一目连怔了片刻，那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又让曾经的神明不自觉握紧了手掌：“你知道了？我就是风神这件事。”
“大人也没有认真的隐瞒我吧？”日向尘越过一目连走进了神社，用袖子擦干净了一块地后才把牌位放下，“明明一直在这里，为什么不好好的保护自己的牌位和神社呢。”
少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叹了口气：“旧成这个样子，修缮起来会很麻烦啊。”
“……修缮？”
“嗯。”像是为了消除一目连心中的惊疑一样，日向尘认真又郑重的点了点头，“毕竟是我所信奉的神明所居住的地方啊，那么简陋可不行。”
他弯着眸子跑到一目连身边：“大人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下次带过来。还有还有，修缮的话大人觉得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好？”
“……都可以。”
一目连愣愣的回答着他的问题，然后那俊秀的眉目逐渐温柔了下来。
“但是，我已经不是神明了。”
“所以不用为了我那么费神的。”
“不可以重新成为神明吗？”日向尘蹙起了眉，“如果有很多人信仰你的话，可不可以重新成为神明呢？”
“不可以的。”一目连轻轻摇了摇头，银色的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度，“堕落成妖的神明，是不可以恢复神明身份的。”
“所以不用为了我那么费神。”
他将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次，清澈好听的声音被笑意浸染，显得分外柔和。
“那我就信仰身为妖怪的你好了。”与他相对而立的少年思考了一下，神色轻松的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下一次来的时候，会帮你做一个新的牌位的！”
“牌位名字就叫一目连怎么样？”
“诶？”妖怪愣了一下，“可是，为什么那么坚持的要信仰我呢？”
“因为你一路保护着我走上了神社。”
日向尘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在不久前才说过的答案，他说完后，没忍住扬起了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那是如他的发色一般会让人心生温暖的笑容。
――因为您看起来很寂寞啊。
――所以我信仰您的话，您是不是会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