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凌公子要陪我练武?”
剥着核桃的手微地一顿,白微看向白芨的眼中难掩诧异。
今日午后夙梓辰送了些核桃过来,他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便留在屋内与白芨一同剥起了核桃,顺便也聊聊近月来谷中进度。只是不曾想,旁的事情还未多谈,白芨倒先笑吟吟地落了这么个让人莫名后背发凉的‘好消息’。
“小九说你对敌之时招式过于讨巧,又不能以强悍内力取胜,遇上一流高手难免吃亏。趁着他近来无事,陪你练练。”说起昨日里泡药浴时凌晚镜同他提及的这事,白芨倒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无论如何,能精进武艺是件好事。
此番达戎之祸他们都吃了不小的亏,还险些赔上性命。小九素来向着门中师兄弟,如今又有心提及,想必对此颇有把握,他不认为有什么可拒绝的。
只是,也不知小九是什么时候试过幕生武艺的,倒比他想的还长远些。
“幕生,小九不是刚回来么,你在苗疆与达戎对阵的时候让他瞧见了?”
“应该是吧。”白芨这一问,白微又哪里知晓是何时让人估量了去,纵然心底仍犯着嘀咕,口中却还是含糊应下了,“凌公子可有说什么时候么?”
“小九说还有些东西要准备,想来是要晚几日吧。”
拨弄着竹笸中洗晾干净的核桃,白芨握着手中小锤有些出神。
那时凌晚镜未说什么时候,他便也就随口多推了两日,只是心底却是当真希望,这人留下的日子越长越好:“我只盼着…他当真是因为近来无事……”
这几日他甚至有些阴郁错觉,若是门中无人护佑,是否…小九便不会走了?
那样的心思,简直像是入了魔怔一般。
“凌公子玲珑心思武艺卓绝,便是真有什么,想来也不会吃亏的。”轻拍了拍白芨的手以作安抚,白微自是知晓他心中因何不安,只是宁雾楼的事不好多言,思来想去便也只能说上两句听似无用却意有所指的安慰了。
“幕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而白芨一如既往的敏感。
“我与他见面的时间远不及你,能知道些什么。”一声轻笑掩去个中思虑,白微摇摇头,编着再合适不过的理由,“我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人,是不会轻易被什么事绊住手脚的。他啊,可比你们这群师兄厉害多了。”
白芨近来忧思太重,这于身体恢复来说极为不利。
他无法猜度凌晚镜的心思,但至少在无射宫的消息传到谷里前,必须稳住白芨的情绪尽量把他的伤势和底子调养好些。这样即便到时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不至于一时承受不住,弄垮了身子。
“……说的也是。”叹了口气,白芨算是暂时接受了这个理由,复又拿起手中锤子继续和那一笸箩的核桃较起了劲。只是不待他多敲几颗,虚掩的门外便又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下一刻,来者象征性的意思完后便径自推了门进来。
一身扎眼红衣,正是凌晚镜无疑。
“东西都准备好了,我来接人。”
“现在?”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只是这样一个不早不晚的时辰,倒是让白芨先想到了那个最为实际的问题,“那晚饭呢,还吃么?”
“瞬华到时辰会去拿的。”说话间,凌晚镜扫了眼白芨手中小锤,便端了那盛核桃的笸箩,随手挑了三颗合在掌心一捏。再摊手递给白芨时,外头的硬壳都已碎了,里面的果仁却完完整整的连层薄衣都没破。其功力之精准,令人惊心。
“闭关总归要些日子,这些琐事你就别管了,安心养伤。你男人我带走了,若是有事,就让瞬华来找我,他不爱到处乱跑,你找他比找我方便些。”
剩下的那些,三言两语间,便也都如这般捏碎了外壳置于竹笸中便于挑拣。
“都入冬了,多加件衣裳。”
“我知道。”淡笑着一一应下嘱咐,只是一转身,自榻上取来的斗篷却非是披于己身,而是径直递给了即将要短暂告别的白微,“我等你们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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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落星湖的小屋,白微便一路轻功疾行跟在了凌晚镜身后。
原以为此番闭关的地方会是谷中西南角那处尚未动土亦未住人的所在,亦是白微记忆中应为水月宫遗址的地方。然而,那抹艳红的身影却在仍还是三处完整峭壁的三星望月下停住了脚步,负手仰望,似有所想。
“三星望月?”而白微见此情形,脑中一晃而过的便只剩下那架被庸无殊借走的机关木鸢了,“谷中木鸢不多亦都有所用处,若要上去怕是要晚些。”
而回应他的却是一抹颇为恶劣的讥讽冷笑:“谁让你用木鸢了,轻功上去。”
“轻――?!”至于险些因此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下不通的白微,在又一次确信了凌晚镜绝对是看他不顺眼正换着法子折腾人后,勉强扯出一抹自认为还算诚恳的笑容,努力解说,“凌公子,三星望月这三座石峰四周都是峭壁,千尺深壑几乎没有几处稍大些的落脚点,内力不够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相信看在白芨的面子上,凌晚镜应该还不至于弄死他。
可他这才刚回谷过上两天安稳日子呢,真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栽跟头摔残了,往后还怎么搂着白小六坐木鸢上这儿看星星看月亮念诗词歌赋赏风花雪月啊。
这回可真是要命没脸,要脸没命喽……
“听过一句话么。”对此,凌晚镜也不过懒懒地挑眉一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妖孽模样,“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有飞羚匕么。”半晌沉默一声叹息,白微想起白芨曾借他用过的那柄精钢陨铁所铸的‘飞羚匕’,做着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瞧不出来,你还是个中意白日做梦的人。”而这番挣扎显然效果不佳对象失败,因为凌晚镜似乎根本没有兴趣再多听他说上几句,便以一把抓着白微衣裳后领飞身上峰这种再直接不过的动作回应了那个也不能说是痴心妄想的要求。
白微不知道凌晚镜到底是如何做到如同拎鸡崽般再轻巧不过地抓着他一同飞身上峰的,但他知道,这人绝对有恶意折腾他的偏好。
因为在飞到石峰一半高度的时候,他就毫无预兆地被直接松手……
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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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因为功力较之从前进益许多,还是那只剩一多半的高度,当白微站上那处尚未建上摘星楼的顶端时,虽也颇为吃力但到底算是有惊无险。只是这般疯狂行径,莫说是尚未来到贞观之前的他,便是以他数月前的内力,也是不敢想象的。
至于眼前这早早便已站在峰顶负手赏景,脸不红发不乱,连气息都不曾出现过片刻急促的凌晚镜,暂时不在白微所理解的正常高手范围内。
“所以,我能听听选在这儿的理由么。”
“和达戎那一战…洞窟的石壁上到处都有你的脚印,小八也说,对手越强你与之对战时越喜欢拉开身距。”难得的,凌晚镜这回居然不曾给白微脸色,而是当真还算认真地作了解释。尽管,那口吻听起来似乎仍带了些冷嘲热讽的调调。
“这招叫什么?放纸鸢?”
“………花间游的功法更合适远战。”反驳的话语虽有些说不出的心虚,白微自己也清楚这种对战方式的缺陷,然而基于临场的应变也好,万花本身的招式身法也好,这种拉开距离的投巧方式的确是目前来说最适合他的应战方法。
当然,他在之前与黎的数次切磋中也尽量想办法改进了,只是暂时成效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