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破开尚未完全闭合的伤口取下的血液被仔细装在了十数个不同颜色的小巧瓷罐中,最初五人的罐子为红色,其余之人由中毒的时间前后分开,分别为蓝绿白三色。而莫名因为毒虫遭殃的燕依澜,白微则将他的血液单独归在了一处。
对于白微与南芈的这般举动,守在房中的四人并未多说什么。毕竟到了这般地步,怀疑与干涉早已不能为他们带来什么益处,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罢了。
自然,白微是了解他们如今的心理的。
他并非打算研制出解药前什么都不做,毕竟万花离经易道一脉中是有解毒祛病清心顺气之术的。他如今功力大增,眼前又有成堆的现成对象,自是极有兴趣用本门功法做个试验。左右这么多年依他所见,离经易道虽有治不好的病症,却没有治死人的时候,倒是很值得一试。何况若是能成,一来能探查本门功法有深厚内力作为支撑后的底限,二来万花心法也必会因此名扬武林。
实在是个稳赚不赔的方法。
只是经他这几日观察还有方才与南芈的探讨,这毒对中毒者脑子的损伤并非单单只是真气暴冲,还有幻觉,加之还会因血液传染,这般稀奇的毒药他着实很有兴趣研究解毒之法。所以不管万花心法能不能解毒,他都决定先把毒血取走。
至于先从谁下手试验离经易道驱毒之法,倒是需要好好做个抉择。
取完血白微便同南芈一起回了生死树旁的屋子。
左右白芨不在谷里,南芈那屋子被他自己个儿改成了药庐,药材器皿齐全也和小年的屋子相邻,便于取些还在培植的药花毒草,倒是更方便研制解药。
“南兄,你来看看这个。”毒血被白微取了些分倒在小酒盏上,而他如今端着凑在灯下看的那盏则是燕依澜的,“燕依澜的血是不是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现下已入了夜,即便屋内点了不少蜡烛,那毒血中微微参杂的颜色仍是不容易看清的。可即便如此,白微还是从燕依澜的那盏中看出了些许微妙的不同。
闻言,南芈伸手接过瓷盏一一对比细看,又伸指沾了些凑近鼻头闻了闻,方才点了点头:“其他人的血带着些孔雀绿的微芒,而最初那五人的绿色最浓,但燕依澜血中混杂的绿色不仅很淡还有些偏蓝。而且,只有他的血里带有甜香气。”
他常年浸淫毒蛊之道,即便只是些微的区别也瞒骗不过他的眼睛鼻子。
“我记得钟离焉说过,所有人都是被最初五人弄伤后中毒,只有燕依澜是被毒虫所咬后溅到毒血。”得到需要的答案,白微便越发笃定了心中的那份猜测,他从不相信天底下会有那么多接二连三不断发生的巧合,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我们是否可以怀疑……”
“或许毒虫原本就是被人驱使的,有人假借毒源传染之机,想置燕依澜于死地。”而作此想的,显然不止白微一个人。南芈虽未亲眼见到那只咬人的毒虫,但他看过燕依澜的伤口,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塞外的野地里并没有那么多会让伤口如此溃烂不愈的毒虫。除非…是有人豢养的。
“又或者毒虫和溃烂的伤口只是幌子,那人是趁乱下毒。”如果不是将毒血一一取出对比,想来没什么人会怀疑同一行人又是几乎相同的症状所中之毒竟非一种,更不会想到有人在针对燕依澜,“但是他们的症状如此相似,毒药必定出自一人之手,想必那人不止对燕依澜的行踪极为熟悉还对这一场毒杀蓄谋已久。”
燕依澜虽然年轻,但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而且武功极高不易近身,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钟离焉。若非熟悉之人蓄谋已久,绝不会如此不露破绽的得手。
“可燕依澜一死燕盟便会落入钟离家的掌控,这对下毒者有什么好处?这么处心积虑的谋划可不像是仇杀,毕竟你也说了,这群人都是高手。”白微之言南芈颇为赞同,只是杀人下毒总该有个理由,他始终想不通那人设计燕依澜的原因,“我不觉得钟离焉有必要这么做,毕竟燕依澜对他可以说的上是言听计从。”
“那我们就先不说燕依澜。”如果一条路不通那么就找另一条路试试,白微认为想事情做推论亦是如此,“如果这次中毒的人都死了,会如何?”
“这次去的可都是正道武林的高手,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的家人朋友弟子绝无可能不找恶人谷讨个说法。没找到凶手前恶人谷的嫌疑最大,即便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冷静分析真假的,何况恶人谷的名声也不好。”除非是个疯子,否则天底下没有人会因为单纯觉得有趣就对一群高手处心积虑的下毒,即便那人的毒术再高超。而找到下毒者真正的目标,便能在破局上迈进一大步,占到先机。这么危险的毒若是扩散出去,绝对是个大麻烦。
“而燕家可是武林正道的领军人物。”言及至此目的已是明显,白微脸上亦是轻松了许多,而且他也大约能推测出下毒者的身份范围了。一开始他只是猜测有人想要借着恶人谷这层障眼法打击正道武林,如今看来,那人却是一开始针对的目标就是恶人谷,“要挑起正道与恶人谷之争,死了盟主的燕盟是最好的领头人。就算钟离焉再理智也没用,他必须表态,否则就会有设局杀人夺权之嫌。”
“要告诉钟离焉么?”闻言南芈微微挑眉,心里对中原武林的不喜又多了几分。就是因为总有理不完的是非,所以他才不喜欢这些中原武林人,心眼太多。
“不急,先等我拿燕依澜练练离经易道。”白微相信,那人既然一击得手,为了不招怀疑绝不会在没收到任何消息前就轻举妄动的,“至于现在,咱们先去弄几只鸽子老鼠试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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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用过膳食后,钟离焉便得了传讯随小童到了南芈的药庐。
屋内迎接他的除了略显疲态但心情不错的白微南芈两人和一桌子的草药汤药外,还有几笼子的死老鼠死鸽子。当然,也有不止没死还一直在笼内胡飞乱跑的,但显然没有死了的那几只引人注目。
“你们昨夜里拿老鼠鸽子试毒了?”而对于那满屋子混着血腥气的浓重药味,钟离焉很客气的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未不给面子的当场拿帕子捂上口鼻。
“还有几头羊。”虽然一夜没睡,但白微现下心情却还不错。不得不说,昨夜临时起意从有间客栈弄来的几头羊实在很有用处,至少在各种毒血的二次感染力上有了很明显的认识与划分。
“可有什么头绪?”带人随白微前来万花乃是无奈之举,如今仅仅一夜之间便有进度着实让钟离焉颇感意外。
“很奇怪。”随手取了块糕点垫肚子,白微说话时甚至还带了些奇怪的笑意,“毒母…我是说最初五人的血,并没有钟离公子你说的那般恐怖的感染力。”
原本他们只是想试试二次传染的毒血是否同样会继续感染其他对象,然而结果却大出意料。毒母的血只能让老鼠鸽子气血暴冲而死,换到稍大些的山羊身上也只是让羊变得暴躁,按照推算,同等的剂量根本不可能在人身上有明显的效果。
而后感染者的血更奇怪。只能让老鼠鸽子满笼子乱窜,根本没有任何撞笼子撕咬的动作,剖开血肉后也不见血脉有何问题,对于山羊更是不起任何效果。
至于燕依澜,他的血只能让这些老鼠鸽子山羊睡大觉。
那么问题就来了,撇开燕依澜不说,毒母的血液本身感染力这么低,到底是如何做到伤口沾到一点便会疯狂伤人自残的?未免太说不通了不是么?
“什么意思。”不怪钟离焉一时无法理解白微之言,实在是此番言论与诸人先前推断全然不同,猛然间着实难以转过弯来。
“意思就是,或许你们之中不少人打从一开始就已经中毒了,毒母的血只是诱发的引子罢了,症状的不同则是因为所中引子的剂量不同。中毒者会自残应当是由于幻觉,而毒母气血在经脉中暴冲以致脑子受到压迫损伤,反倒更接近于疯症,所以他们只伤人不自残。”这个结论是他们一整夜的观察和解剖后暂时能得出的最接近症状缘由的推论,自然解药也是在配制的,只是这种状况下显然无法得到较为准确的答案,“但是燕盟主不一样。”
“我们怀疑……”叹了口气南芈接下白微的话语,说出了一个听起来颇为异想天开的推断。他们认为,燕依澜的脑子在做梦但他的身子却醒着,倒是与梦游症颇为相似,“燕盟主在做噩梦。”
“噩梦?”闻言,钟离焉眉心紧蹙。依然过世后他就很注意依澜的身子,如果有什么病症,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依澜没有梦游症。”
“所以他亦是中毒,只是症状接近梦游症,这也是为何他与别人的症状并不相同的缘故,因为他们中的根本不是一种毒。”这般反驳本在白微意料之中,故而也只是继续耐心解释着,毕竟若是燕依澜真有梦游症他才当真要诧异呢。
“幻觉和噩梦是不一样的,当一个人产生幻觉,他或许会看到自己身上出现什么无法忍受的东西,这种时候就有可能做出自残的举动。但做噩梦的时候,即使觉得自己在亲身经历,梦境里却是看不到自身的,只能看到别人,至多也就是在梦境里上个吊跳个崖什么的。而燕盟主的性子应当是做不出这种事的,所以他只是跑也有伤人的举动却不曾自残。”
当然原本这只是他一人的推测而已,但昨夜请教过师尊和凌掌门后,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昨夜我拿着他们的血给师尊和凌前辈看过。凌前辈说,十三年前曾有一名被送到神医门的剑客中过相差无几的毒,毒血亦如燕盟主一般掺杂蓝芒和甜香,脉象也颇为相似。后来那名剑客清醒后有言,中毒昏睡期间一直陷于噩梦之中不得醒来,便是解毒醒来后仍有一段时间不辨是真是假。”
听了这般解释,钟离焉稍许沉默后眼神却是较之先前又坚定了几分:“但依澜症状与那剑客并不全然相同,如此可还有解法?”
“所以现下有两种法子。”对于钟离焉的配合和事情如今的发展,白微表示他很满意,“一,我与南兄对神医门曾经的方子做了调整,燕盟主亲自试药,他与其他人中的毒不同没人能代替。二,以我万花独门心法驱毒。”
“万花心法可会对依澜功体经脉有所损伤?”其实以内力逼毒他们一行人不是没试过,只不过并没有起什么效用,但白微如今既然敢说出口,钟离焉愿意相信他口中的独门心法或许当真是不大一样的。
“不会,但存在拔毒不净的可能,届时燕盟主仍需亲自试药,钟离公子最好对此有所准备。”虽说凌大少走之前的要求就没给他留过退路,但白微还是很懂得给自己留出余地的,“自然,钟离公子若是信任白某,燕盟主这就可以施针了。”
“那…依澜就托付给谷主了。”
微微颔首,再开口钟离焉却是变了称呼。也不知是变了想法,还是这些解释当真给了他信心,但至少这样的转变对于白微来说并不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主要是解释凶手被猜出身份范围的原因还有□□让人发疯的原理【嗯,原理都是我胡扯的。】
其实绕的我自己都有点晕头转向,但是又不能不把解释写出来,所以也只好先这样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