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十二月十三号上午,整个画室的考生都拖着画包行李到W市。
住的地方是离考点几站路的旅馆。
下午去熟悉考点,顺便去参观了学院的美术馆。
到处都是学生家长和老师。
每一处都是人挤人。
每一年除了高考,就属艺考能如此盛况。省内统考毕竟只有一天,到了各个院校的校考时,几万的艺术生全部涌入H市,那三个多月里,几乎每天来往两个考点之间的公交车车厢内都是爆满。听往届的考生说,特别是下午考完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有些市民因为车内塞太满司机拒载到到站不开前门而砸车窗玻璃,拦在车前不让司机开车走。
当时画室的人听这些只觉得夸张不可思议。
但今天看这场面,多少能想象出一点那种情形。
不远处就因为人太多,私家车和出租车被挡住没法开而谩骂的声音。
傍晚时候,钟意终于接到宗远电话。
手机上显示的是程静号码,他正好一个人在旅馆的阳台上,拿着手机放在耳边,那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呼吸声。
想念又熟悉的呼吸声。
钟意说:“W市现在在下雨,我们那边在下雨吗?”
“没有。”宗远说完就没再开口说话。
电话两头又安静了一会儿时间,钟意听到那头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宗远说:“怎么不说话了?我实在太想你了,多说说话给我听,恩?”
钟意抿了抿唇,他在脑子里想这些天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可这些天他浑浑噩噩,晚上睡觉都会突然惊醒,记不清噩梦的内容,只知道自己浑身虚汗。
他只能搜刮记忆里以前在画室好玩的笑料,带着轻松的语气说给宗远听。
那边跟着他情绪也会轻笑出声。
直到手机握着发烫,楼下有同学喊钟意去吃晚饭。
宗远在电话那边也听到,他说:“天气预报上面说W市明天会下雪,记得多穿点衣服。”
钟意笑着说:“知道了,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
“听话,不准说一套做一套,你那破肺不能感冒。”
钟意小声说:“你丫才是破肺。”
宗远在那头笑出声,他又用很温柔的声音,就像在他耳边:“宝宝,考试加油。”
后来还是磨蹭了几句,依依不舍挂电话。
两个人谁也没提自己所面临的压力和困境,努力传达着最好的一面,想要给对方最大的勇气和最坚强的爱情。
第二天五点半就有同学设了闹钟起床,几个人的动静陆续吵醒更多人,六点钟几乎所有学生都醒了。
八点开考。他们画室的人七点钟就到了学院门口,这时候已经等候了不少学生,他们根本算不上早。
阴冷天气淅沥下着小雨,周围全是黄色的警戒线,所有学生都被封锁在外面不得靠近。
雨越下越大,四十多分钟的等待,考点周围几乎全是家长老师和艺考学生。
等七点五十开考场放学生进去时,不少人的衣服都被淋湿,能遮雨且离自己考点近的地方空间实在有限,就算带了伞的,脚上鞋子也差不多湿透。
钟意今天穿了一双运动鞋,进考场时每走一步就感觉到袜子和鞋里的水会漫出来。
教室里更加阴冷。
三十多号人一个考场,画位挨着画位,可一天的试考下来,他身上和鞋里的雨水干透,下午去接水画水粉,手一碰到水,只觉得冰地刺骨。到后来用吹风机吹干水粉时,开着的暖风沾到身上,才察觉一点热气,却带来更多的寒意。
一天考试无比糟心地结束。
就这三幅画,能决定一些学生一生的命运。
钟意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他所在的教学楼离他要出去的南门最远,他站在一楼,在包里翻出手机开机,立马收到李知月的一条信息:【我和你周老师他们都在南门门口,考完出来到这边来。】
外面雨在下午两点多钟就已经停了,现在正飘着小雪。
西北方向的风刮在脸上,钻进颈子里。
钟意站着,被恶劣天气冻得生生打了个冷颤。
两张晚上七点二十分回安市的火车票。
一路上母子俩都无多少言语,钟意穿着一件短款风衣,里面一件薄毛线。她带着他去买了一件短款白色的羽绒袄让他换上,去捏了裤腿,更是单薄,又加了秋裤。他都乖乖没吭声。
要是以前,肯定是不愿意穿身上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穿衣服都爱单,她带了这么多年学生再清楚不过。可自己儿子无论多大,在她面前始终是需要他照料周全的小孩子。
她即使再伤心难过,爱他始终是母性本能。
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家。
等钟意洗完澡出来,李知月做了一碗面放在餐桌上,李知月手边还有一个白色iPhone4s,今年十月份才发行,宗承伯送这两个孩子的礼物。
李知月以前从来不会乱翻他东西,可他看见手机屏幕是亮的,自从去H市集训后他和宗远发的短信他从来都不舍得删,他相册里面也有很多他的各种照片。
她知道他锁屏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