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锲而不舍
“靠,要不要这么拼命啊?”
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加班,让胖子变成了“死胖子”――罗鑫整个人瘫软成团,顺势倒在办公桌上,只剩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还在眨动。
张任一边核对数据,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嫌累只管把你的股份让出来,反正DCG公司的股价还在高位,正好能卖点钱。”
先前就是想将手中的股票套现,罗氏建工才不顾借壳上市的安排,选择与华辰资本合作。
如今听到对方这么说,罗鑫只好咬牙爬起来,撑住办公桌的桌沿,感慨万千道:“我是为了公司发展,拼一把功成名就,你怎么也突然转性?居然亲自核账?准备改行当会计?”
将手边的一叠账目丢过去,催促猪队友老实干活,张任懒得理会挑衅,继续埋头比对各项数据。
待账目瑕疵被找到,并用铅笔作出标记,他才叹了口气说:“反向收购打的是心理仗,永远要比对方多一手准备。DCG已经发起了新的股东大会,还将在公告期内提交新的管理层收购计划――只有确保我们的安排比他们更合理,才能说服股东投票支持。”
“道理我都懂……”
胖子抓了抓头发,一脸愁眉苦脸的表情,亮出手上的腕表:“……现在是凌晨一点,我已经三天没睡觉了,你确定不要找人帮忙?漂亮的秘书姐姐去哪儿了?”
抖抖手中的财务报表,张任假装没听到对方的后半句话:“你看,这里如果调整基数,预期收益率能提高0.5个百分点。”
胖子的语气里已经带上哭腔:“我们要搞突然袭击,所有方案必须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道理我都懂,真的都懂!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不能活着去上交所敲钟,在这里拼命又有什么意义?”
张任忍住扣他一记爆栗的冲动,十分“温柔”地坚持道:“没有集团支持,项目资金链会非常紧张,稍有不慎就全盘皆输,你赌不起的。”
老同学之间的默契无需言语,短暂地发泄过情绪之后,胖子也只好就范:“……继续吧。”
在机场与周唯怡失之交臂,张任没有让自己继续沉沦下去,而是按照先前的安排,与罗鑫一起对现有资源进行整理,为引进外资奠定基础。
任何人都不会头脑一热往外掏钱――反收购方案的完善与否,直接决定了借壳上市能否成功。
尽管从未亲手操作过项目,张任却对自己的方案很有把握:他非常清楚投资者的心态,明白应该以怎样的方式赢得青睐。
瑞信资本的员工们“活久见”地发现,自家总裁居然像转了性一样,每天比所有人都早到公司,晚上还常常留下来加班。
到了第二周,罗氏建工的负责人也被拖来,两人钻进会议室里一待就是整整三天。
三天来,他们吃饭睡觉都在会议室,和成堆的财务报表、风险分析、可行性报告挤在一起,不眠不休地跟魔障了一样。
经过连日来的突击,张任已对罗氏建工的情况了如指掌,更对亲自设计的投资方案把握十足。
尽管如此,他坚持对方案进行反复推敲,设想一切可能出现的状况,确保提交股东大会讨论时不会发生意外。
正如好文章是修改出来的一样,好的投资方案也需要不断打磨,才会尽可能地突出优势、弥补漏洞――特别是与管理层回购相比,借壳上市会对DCG本身的经营造成巨大影响,存在无法预计的反馈效果。
被打磨的次数越多,方案就越完善,修改的空间越来越小,修改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每到这种时候,张任的第一反应,还是向周唯怡寻求帮助。
那十一个阿拉伯数字早已铭刻于心,她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便干脆没了信号。
张任一开始还隔三差五地碰碰运气,随着工作逐渐繁忙,有时候也会忘记自讨没趣。
他相信周唯怡的职业素养,对方绝不是因为感情就半路撂挑子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置眼前的项目于不顾。
待到天色再度蒙蒙亮,瑞信资本办公室里的顶灯也渐次熄灭。
一个个方块字清晰排列,刚打印出来的纸质文本正散发着热气,捧在手掌里,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般生机勃勃。
胖子看着这份沉甸甸的厚重,喉咙沙哑道:“兄弟,咱俩没白忙活。”
张任点点头,一双熬得赤红的双目中,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竟比窗外的朝阳更加迷人、闪耀。
根据《公司法》的规定,股东必须提前十日通知董事会,才能在将方案提交股东大会审议。
两人一起用信封将方案封装,又在封口处加盖罗氏建工的印章,这才抖着手写下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不难想象,沉浸在空手套白狼美梦中的DCG高管,见到这份方案时,将会如何震惊。
作为阻止华辰资本控股的“白骑士”,瑞信如今摇身一变,再次成为撬动资本格局的杠杆――提出收购要约,意味着正式下达战帖。
彼此对望的一瞬,张任和罗鑫都明白,他们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寄出文件、送走罗鑫,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张任终于回到办公室里,锁上门倒头就睡。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就连起床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始终保持兴奋的大脑彻底停止运转,沉浸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丧失掉最后的思考能力。
再次醒来,窗外的朝阳已变成璀璨星光,竟是一觉睡到了晚上。
他伸手去勾手机,试图确认当下的时间,却发现屏幕上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揉揉眼睛,发现竟是+010的开头,把张任直接吓愣住了。
倘若不是锲而不舍的电信诈骗犯,能用这个号头找他的,只可能是某个身在大洋彼岸的人。
抹了把脸,张任当即按下回拨建,听到一阵跨国信号的杂音,感觉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没有拿电话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甲生生抠进肉里,按出鲜红的血印。
“Hello.”
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悉数清零,竟连如何反应都不知道。
“Hello”
对方有些奇怪,似乎将电话拿开一点,确认了一下来电号码,方才用不甚流利的中文试探道:“请问,是张任先生吗?”
他连忙清清喉咙应道:“是的,请问是谁打过我的电话?”
“Vivian!Vivian!”
那人连唤了几声名叫“薇薇安”的女人,抱歉地再次回到线上:“张先生,不好意思,Vivian正在洗澡,等她出来了我再让她打给您。”
当对方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张任脑子就“嗡”的一声响,明白最开始的猜测没错――打电话的果然是周唯怡――只是怪自己太不细心,竟连她的英文名字都没听说过。
之后,男人说周唯怡正在洗澡,他反倒能够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出三个字:“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