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109章归位 - 县太爷与杀猪刀 - 红豆酬她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09章第109章归位

第109章第109章归位

许文壶本就发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的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还没从李桃花腕上的余温抽离,他看着她的背影,声音苦涩,强撑着一丝冷静,强颜欢笑:“那你昨日晚上对我说的话……”

李桃花的步伐顿了一下,笑意不减,与他闹着玩似的,“我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许文壶便再没了声音,房中唯有寂静游荡。

李桃花没等他开口,三步并两步地出了门,和上门,背靠着门框,脸色沉下去,再也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只觉得整颗心揪紧在一起,酸涩得厉害。

甚至有种冲动,她想转身推开门,冲进去告诉许文壶,她从来都没有将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放在心上过,她从天尽头来到这里,又从这里去京城,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他,从来就只因为他。

李桃花默默攥紧了手,看着檐下摇曳的日光,好像看着某些人的脸,眼圈渐红,五味杂陈地小声斥道:“呆子,你懂个什么……”

一门之隔。

许文壶看着紧闭的两扇门,唇色苍白,久久无法回神。

在宅中秘密修养了三日,李桃花的脚伤痊愈,许文壶堪堪才能下床。许忠一边担心衙门会来人上门搜查,一边又想将弟弟多留些时日。但许文壶等待不得,路尚且走得艰难,便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京城。

“大后日里便是八月十五了,当真等待不得吗?”秦氏亲自为许文壶打点行囊,知道他去心坚决,还是忍不住挽留。

许忠跟着附和,“就是,反正都已经晚了,再晚几天又算得了什么,正好将你的伤再养养。大夫都说了,你这伤不容小看,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按理是不该下榻的。”

许文壶摇头,因重伤未愈,本就瘦的人,更加清减下去,躺在榻上,身形犹如柳絮,但等说话,语气却格外正色有分量,“大哥大嫂的心意我皆知道,可这一路走来,所遇不平之事太多,若说原先去京城,是急于为自己平反,眼下再去,便是要为无辜亡者申冤。我去心如箭,已不可更改。”

许忠点头,虽不舍,却也能理解。

他知道,三弟只有去京城,安在身上的罪名才有洗清的可能,往远了说是他能官复原职,往近了说,便是证明家中命案纯属许武栽赃,只有平反,才能让许武罪有应得,让死者安息。

许忠把许武一家人赶出去,一是气愤,二是想在明面上撇清关系,省得届时东窗事发,祸事牵连到自家。

然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弟弟前往京城,真正要做的事情,远比为自己平反要凶险百倍。

“好,话已至此,我和你嫂子就不留你了。”许武叹息道,“这一路有李姑娘在,我和你嫂子是放一百个心的,但也正因有李姑娘在,三郎你切记,遇事千万不可鲁莽,若入危险之境,应提前想清退路,你不顾自身性命便罢,万不可将人家一个女儿家白白牵扯进去。”

许文壶听到李桃花的名字,内心滋味千回百转,连许忠后面说的什么都没往心中去,只知点头称是。

秦氏这时走到床前,道:“三郎,我也有些不当讲的话。”

许文壶:“嫂嫂直说便是。”

秦氏:“你和李姑娘年岁都算不得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待等你事成从京城回来,依我的打算,你还是将其余事情都放放,早点筹备二人婚事才好。”

许文壶一怔,旋即笑出声音,只不过笑声里没有喜悦意味,反有数不清的苦涩悲凉。他笑完,兀自静了许久,道:“嫂嫂说笑了,我说过的,我和桃花,从来都只是朋友而已。”

秦氏皱眉:“你这话初时对我说,我是信的,可让我亲眼看到你二人生死与共,一个柔弱的女子,为了你连性命不要,衙门大牢都说闯便闯,又有哪个朋友能做到如此地步?”

许文壶道:“无论嫂嫂信与不信,事实便是如此,事关女子清誉,诸如此类之言,请嫂嫂切莫再提。何况桃花她,”许文壶顿了下声音,咬字艰涩许多,“是有婚约在身的。”

秦氏哑然,满面惊诧,旋即缄默不语,再不提此话。

终究的,她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问许文壶:“三郎且莫管李姑娘有无婚约在身,你只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她,有没有对她动心?”

许文壶眼梢跳动,口舌也在此刻变得沉重,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不流利的字:“我,我不……”

不敢。

同时间,门外。

李桃花手端着碗滚热的鸡汤,耳朵里反复咀嚼着那个“不”字,原本一颗跳动发热的心,倏然便凉了下去。

*

明德门外,护城河水潺潺流淌,两侧榆钱夹道,往来车马络绎不绝,里外人头攒动,南腔北调,喧闹非凡。

李桃花下了马车,还没站稳,身边便有骏马飞驰而过,幸而有许文壶及时拉她一把,否则非被撞飞不可。

她手挡住头顶灼目刺眼的初生太阳,望去感慨:“真不愧是天子脚下,连马都这么风风火火的,难道赶着去投龙胎?”

城门下,马上身穿公服的差吏扬声大喊:“让开!都让开!贡品入城!闲杂人等后退!”

李桃花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感觉眼前暗了下去,好像天一下子黑了。

她转身擡头,一眼过去,一棵参天大树便立在自己眼前,树冠枝繁叶茂,树叶青黄交接,遮挡住了大片太阳,枝叶之间挂满了金灿灿的小果子,灯笼似的,说不出的喜庆可爱。

“这不是枇杷吗?”她狐疑地看着那一颗颗枇杷果,正诧异怎么大街上能突然长出果树,视线朝下一看,便看到一辆偌大的朱漆车,车中堆满了土,枇杷树也正是扎根其中。车前面,足足八匹大马在奋力拉车,匹匹皮亮毛顺,威风凛凛,一看便知价值千金。

而车上被拉着的那棵平平无奇的枇杷树,也在这种阵仗中,显得神圣而庄严起来。

正当李桃花弄不明白区区枇杷而已,为何要弄这么大的阵仗时,在旁人的一声声惊叹中,她才恍然想起来——眼下是在北方,枇杷是南方的特产,而离京城最近的秦淮一脉,少说也有八九百里地,还不算上翻山越岭的路程。枇杷这种果实又娇气,成熟以后稍微磕碰一下便会破皮流汁,吃到嘴里便完全变了味了。提前摘下后期捂熟的,又远没有自然成熟的滋味甜美。

像这种整棵树挖出运来的,算是最大程度地保持了果子的新鲜,但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便无法估计了。

“这么大的一棵树,一路上运过来,得花多少钱啊。”李桃花兀自感慨。

在她旁边,有闲者答她:“这一棵才哪到哪,我听说运送来的足有十棵,只有这一棵活下来了而已。”

李桃花张大了嘴,吃惊得能塞下颗鸡蛋,“那得要多少银子!”

“姑娘刚来京城吧?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这些达官贵人,咳嗽一声都能抖出二两金,更别提给皇上送礼了,谁让咱们陛下专爱吃枇杷呢。”

许文壶留意着身边的人来人往,吃过蒙汗药的亏,便格外警惕,生怕一个眨眼的工夫李桃花便被人牙子拽走。

他听着那些艳羡不已的感叹之词,看着那棵得之不易的巨大枇杷树,脑海中出现的不是耗费进去的金山银山,而是一路见闻的贫苦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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