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史提夫向来是个有同理心的人，即便在他被归类为弱小之流的阶段，他也毫不吝啬地展现做为一个好人的基础――对他人的境遇感同身受，并在他力能所及的范围伸出援手，甚至超出范围他也愿意去尝试看看。

他很清楚自己在圣塔莫尼卡所为对托妮来说不公平，以为和自己相同立场的战友临阵倒戈，和有着杀亲之仇的敌方并肩反击，任谁也无法轻易释怀，只是再给他一百次重来的机会，他每次都会选择做出一样的决定。

无论巴基做了什么，他永远是他的兄弟，没能在行驶的列车上抓住那只手是他最大的遗憾，巴基被九头蛇抓走洗脑犯下的种种罪行，一部份的责任在他，他了解巴基不会因为『被洗脑』而逃避该承担的责任，他陪着一起偿还，巴基陪伴他度过几乎全部的人生，他也会在他身边直到最后。

史提夫戳开配给他的电话，操作比刚解冻那段时间熟练许多，按下托妮的号码。

做好再次听到此电话不在服务区语音的准备，当电话另一端传来贾维斯的声音，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您好，罗杰斯先生，女士正在睡觉，请问需要留言吗？」

「……不了。」有些事只能当面说，而非听着机器播放语音，「贾维斯，托妮明天有空吗？」

想要知道托妮的行程，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问贾维斯，因为问本人她也只是再转头问贾维斯，多费一道工。

「女士明天无行程。」

当然托妮会不会心血来潮出去乱逛并非贾维斯的程序能推算出来的。

贾维斯对废弃大楼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托妮回家后一直在忙贾维斯的重建及升级计划，没有机会也由于不是第一时间加上很忙而且心里一团乱，史提夫的权限仍然维持原状，优先等级仅次于托妮，和小辣椒、罗德斯持平。

史提夫不知道托妮失联一个多月和贾维斯有关，他以为她在躲自己，通话的过程中他下了个稍微违背以往行事准则的决定，或许与娜塔莎明示暗示只差没揪住他领子摇晃着说「追女孩子脸皮要厚，做出这种不可原谅的错事，道歉时脸皮要更厚」有关。

「我……我想给托妮个惊喜，明天我直接过去找她，可以请你不要告诉她吗？」

他希望能让托妮听完他的想法，之后要打要骂他都会承受结果，但实行的前提是能见到托妮。

虽然托妮特地不将某部分的资料放入新资料库，贾维斯依旧用他强大的演算能力，用托妮目前的睡眠数据，结合各种可预期外在因素，加入不可预期的乱数变量，推出隔天会几点起床，再外加以往纪录的盥洗进食等等时间。

「好的，女士预计下午两点可以见客，那我预先欢迎您的到来，明天见。」

欢迎他的到来……

史提夫看着挂断的电话苦笑，托妮没把他打出门就万幸了，他都不敢想明天托妮毫无预警地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托妮盯着坐在她沙发上的金发男人，心中一时涌上过多情绪和想法，既想招来钢铁装用掌心炮轰他出去，又想用冷淡的语气问他有何贵干，或是大吼大叫着质问他怎么还敢一副没事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偏偏这男人一如既往地对她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五味杂陈，内心的纠结显现在脸上反倒面无表情。

她最后什么都没说，在离史提夫最远的沙发一角坐下，双臂环在胸前，修长的双腿交叠，不发一语，视线紧抓住那双蔚蓝的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氛围，史提夫再度感受了一次进佩姬家前的那种忐忑，泽维尔是用哪个词形容的，薛丁鄂的猫？

这次，他是盖上盒子，直到托妮亲手打开盒子前，他无从得知那只猫是死的还是活的。

他清了清喉咙，打破沉默：「托妮，我……」

两个字才滑出嘴唇，史提夫顿住。

有错从来都是爽快认下虚心改进，他生平头一次认为道歉如此难以启齿，因为他既感到愧疚，却又不后悔所为。

重新巩固心理建设，专注在自己要说的话，才将整句话说完整。

「我很抱歉。」

一句支支吾吾的抱歉就想抹消所有的事？

托妮嗤笑一声，眼珠转开微侧头看向窗外，斯塔克大厦是环形落地窗设计，她正好面对着斜射入室内的午后艳阳，棕色的虹膜浅淡透彻。

此种反应却是让史提夫增加了信心，至少托妮不是将他打出门，娜塔莎说的，人愿意听你说什么就先成功了一半。

【只要把你心里的感觉诚实说出来就好了】

回想巴基曾经的建议，史提夫深吸后吐出一口长气，接下来他要说的有点像在打悲情牌，虽然他从未觉得自己凄惨过。

「你大概早就知道了，没施打血清，我只是个体弱多病被医生判定活不过十五岁的男孩，我母亲为了筹医药费努力工作拖垮了身体，竟然走得比我早。十八岁起，我就孤身一人，我从没真正融入哪里，即使是在军队，但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陪着我。」

他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他认为不是个提出名字的好时机，两人却都心里有数他在讲谁。

「托妮，我希望我那时有更好的做法，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了他。」

「而且你如果真的成功杀死他，你事后会后悔的。」

托妮听到后一句话，蹭地站起来，露出见面以来第一次明显的怒意。

「哦？」

她的声音高亢，一个简简单单的『哦』语调百转千弯，绝不会有人认为托妮下一句话是善意的。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伟大的美国队长，制止了我让我免于日日夜夜被悔恨折磨的日子了？」

史提夫愣了下，他的意思是等理智不被盛怒控制，托妮会想清楚责任不全在巴基身上，最该被谴责的是命令巴基去杀人的九头蛇，到时候手上沾染的无辜者之血会令托妮痛苦。

他张嘴想解释，可是托妮已经手指着门口，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我家不欢迎你。」

「托妮……」

「滚！」

没达成目的，反而造成反效果，托妮脸上的狂怒让史提夫的心被针刺几下那样痛，即使他没反应过来托妮的怒气从何而来，也明白今天是谈不下去了，临踏出门口前，他回头讷讷了句：「我真的很抱歉」

客厅恢复只有她一个人的状态，托妮愤而抄起摆在桌上的粉丝送来的钢铁女造型花瓶砸向地板，金色红色的瓷片碎裂一地，她坐回沙发，深深将身子陷入填充物，脸埋进掌心。

小笨被贾维斯驱使来清理地面，它的机体经过特殊设计，移动时近乎无声，一时间只有扫把枝条和大理石地面摩擦制造出的规律声响。

好半晌，托妮才抬头。

史提夫话中的含意她稍微冷静下来后即能理解，依旧不代表她愿意让人――就算是史提夫――帮她决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打给小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