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入学

这是卡嘉以血族的身份迎接的第一个黎明。

太阳在木质隔板和厚重的帘布外，在托斯卡纳平缓的山间升起。风一定是温柔和煦的，吹散清晨轻薄的雾，吹落树叶上沉甸甸的露珠。偶有几声清脆的鸟啼，在锡耶纳的上空回荡。

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砖石墙壁上，微阖了眼，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一缕暖黄的晨光透过隔板的缝隙落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上。

卡嘉慢慢地蹭过去，将那缕光捉住，“咝啦”，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冒气黑烟。她却不急于将手缩回，任那阳光将掌心穿透，露出白骨。

她伤心地流下泪来。

自从知道卡嘉博览黄书，呆萌可爱的小脸蛋下藏着恶魔的小心思，纳西索斯总觉着别扭，白天会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之后心烦意乱，脸红气喘。分别的那天，他傲娇地和她保持距离，冷漠高贵地，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自然没看到卡嘉黯然神伤的表情。

梵卓贵族确实非常富有，索伦为卡嘉带来佛罗伦萨当季最流行的裙装、鞋帽配饰、珠宝以及他个人的小发明。但丁将卡嘉遗落在希弗堡的蛇形十字架连同魔法书也给她带了过来。

梵卓一族将血皇的小金库经营得有声有色，生意通达四方，资产遍布七海，可索伦亲王却立志当一名科学家，要用科学解开强加在血族身上的魔咒。

“太阳谢幕之后，我们才得以欣赏浩瀚的星空，这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大。”

“所以，卡嘉，黑夜不等同于黑暗，不要让恐惧束缚了你。”

卡嘉不自觉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白皙如初，完全看不出灼伤的痕迹。她闷闷地“嗯”了一声，看向车窗外璀璨的夜空。

尽管遭到黑死病侵袭，佛罗伦萨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口，它仍是整个七海艺术和金融中心。文学家和艺术家们引领着这个城市的文化生活，描绘着想象中或者发明出的复杂机械事物，探索皮肤之下的人体肌理，运用数学、力学和建筑学建造出无与伦比的新城邦。

佛罗伦萨的梵卓行宫在拉尔加大街，与美第奇宫殿仅一街之隔，正门的罗马柱前，立着伟大的洛伦佐赠予的大卫和歌力亚铜像。

此刻梵卓行宫灯火通明，家臣和仆从尽数候在大门口，迎接主人归来。

在卡嘉抵达佛罗伦萨之前，她的名字已在这里的血族中广为流传，可卡嘉-梵卓的女巫血统、冈特王族的身份，都没有血皇陛下唯一的初拥对象令他们震惊。

血皇至今单身，他对一个漂亮姑娘产生兴趣，他毫不吝啬对她的称赞，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其他各族坐不住了，揣摩血皇心意的同时纷纷派出画师在梵卓家附近蹲点，想要看看卡嘉-梵卓究竟有何等的美貌。

比正常纯种马要高大许多的因特拉肯死灵马，双目燃着红色的火焰，拉着车厢四角和车门处皆用金箔包裹的奢华马车，于午夜整点准时停在宫殿门口。

仆从躬身将车门打开。索伦-梵卓探身先下了车，卡嘉挽着他的胳膊，在诸位同族的注视下走向父亲华丽宏伟的宫殿。

索伦亲王鼓励地拍了拍她的手。血族社会不似人类复杂，无需阿谀奉承、拉拢讨好，一切以实力说话。所以，我的卡嘉，不要顾忌的证明自己的力量吧。

卡嘉回以微笑。与王庭的汉普顿宫和希弗堡相比，佛罗伦萨的梵卓行宫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虽然一切都那么陌生。

在血统和阶级严格挂钩的血族，卡嘉的身份存在很大争议。梵卓族的纯血现存的只有三位，索伦-梵卓、尼禄-梵卓，和他们的叔叔，现在卡玛利拉元老院担任长老一职的霍顿-梵卓。第三代高等贵族九位，五代以后中级贵族和初等贵族若干。号称血中贵族的梵卓一族之前不曾和人类或巫族诞下后代，把亲王的独女放到哪一级别成了难题，她的侍女由哪一级别的血族担任也同样是问题。

好在索伦亲王从舍兰岛召来一直照顾卡嘉长大的罗素，暂时由她负责卡嘉的饮食起居。

“我的小姐，您变得太漂亮了，罗素几乎认不出您啦！呜呜呜！”面团一样的厨娘说道，像人类一样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吸血鬼是没有眼泪的。

“我也很想你。”卡嘉拥抱了她，安慰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根据血皇陛下的指示，卡嘉要多读些正经书，索伦亲王也有意让女儿尽快融入佛罗伦萨的上层社会，适应这里的环境。新旧思想汇聚，兼容并包的佛罗伦萨大学成为首选。

严格说来，卡嘉从小便接受良好的教育，但丁为她补习拉丁语，魔山北坡群居着著名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她长年累月跑去偷听和骚扰人家，深入交流的同时还顺便学会了希腊语。另外，圣安东尼是血族的贵族学校，师资力量亦不容小觑。

佛罗伦萨大学的学院设置和教学内容，和卡嘉之前所在的舍兰岛圣安东尼学院和修女院有很大不同。卡嘉犹豫应该选哪个专业，索伦亲王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挨个学，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索伦还送了卡嘉一份特别的礼物。

“这是什么？”卡嘉打开精致的鎏金瓷瓶，白色的膏状物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和月桂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