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爱与恨
佣人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书房,李景行自己敲了门,里面传来张胜华的怒吼:“敲什么门!我不都说了不准人上来吗?都给我下去!”
“阿哲……”
苏洁喊了一声,后面的没听清,房门被拉开了,来开门的是张哲,张哲看了李景行一眼,眼里带着感激,说:“进来吧,阿姨谢谢你,你先下去吧。”
“哎,好。”
佣人下了楼,李景行一家进了门,张哲再重新把门关上。
李景行颔首叫了一声:“张叔。”
张胜华没说话,脸色不大好看,苏洁站在他旁边,宴殊搂着宴星站在靠窗的一边,抿着唇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从他们进来,苏洁的目光就落在了庞夏身上,李景行跟庞夏挨得很近,一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苏洁就觉得,他们这样就跟一家人似的丝毫没觉得违和。
“胜华。”
苏洁叫了张胜华一声,示意那边人还站着呢,张胜华看了那一家四口,说一声:“坐吧,都站着做什么。”
“是。”
李景行含笑领着庞夏他们坐下,张胜华看了宴殊一眼,说:“你也坐下吧。”
宴殊讶异地看了张胜华一眼,牵着宴星在离他最近的单人椅上坐下,张哲没坐,走过来站在宴殊旁边。
李景行先开口说:“张叔,之前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您心里有气也是理所应当,改天我备礼登门,再给您好好道歉,不过现在,我想您暂时也顾不上这些。”
说着,看了眼庞夏,轻笑着说:“张叔,这是我爱人庞夏,这两个是我的孩子,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庞夏的情况和宴殊是一样的,并且,他现在又有了身孕。”
庞夏脸上一僵,终于明白昨天李景行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确实什么都不用做,不过这种事情,多被一个人知道,总会让人觉得尴尬。
李景行伸手,轻轻握住了庞夏的手,庞夏转头看他,李景行的眼里慢慢的都是他的影子。
那边张胜华和苏洁确实满脸诧异,二人对视了一眼,张胜华是强压着心里的疑虑,苏洁却有些忍不住了,看着庞夏说:“能让我把一下脉吗?”
李景行这次没说话,他把选择权给了庞夏,庞夏看了李景行一眼,转头朝苏洁点点头:“可以。”
苏洁脚下快了半步,走到庞夏面前,庞夏主动伸出手腕,苏洁搭上去,仔细胗了半天,转头看着张胜华,眼里的目光十分复杂。
“是喜脉,确实是有了。”
张胜华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走过来,拉过庞夏的手腕给他把脉,接着脸色越发沉了一些,他转头看向宴殊父子,眨也不眨,宴星似乎有些怕他,往宴殊怀里躲了躲,宴殊倒是丝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张胜华,眼里的坚韧让张胜华震撼。
男子生子,即便在章节的古书上已有记载,不过张胜华心里始终还是带着疑虑的,很多事情,不亲眼所见,亲手所证,人们还是会习惯性地抱着侥幸的心里,张胜华就是,他甚至想着,宴星那个孩子,是不是他儿子找的代孕,这一切都是一场长达七年的阴谋,然而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甚至面对宴殊的刚毅,他的心里多少带着些羞愧的。
张胜华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显然没有刚刚那般冷硬了,他对苏洁说:“你先带着宴殊和庞先生跟三个孩子去客厅,我跟景行张哲有些话要私下说。”
苏洁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点点头说:“好。”
庞夏跟宴殊已经站起身,领着三个孩子跟着苏洁出了书房。
苏洁带着他们去了客厅,让佣人给孩子拿玩具、拿吃的,庞夏挺意外的,照理说之前张家应该是没有小孩子的,居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玩具来,而且一看就是刚买的,还没拆封呢,这说明苏洁对宴星,其实心里早就认下了,并且是真的疼爱那孩子。
庞夏能注意到,宴殊自然也能,他看着宴星手里拿着的玩具车模型,微怔着不说话。
苏洁问庞夏:“不介意的话,我就叫你小庞吧。”
庞夏赶紧笑了笑说:“不介意不介意,阿姨您怎么叫都行。”
苏洁颔首轻笑,大概是觉得庞夏挺好相处,又问:“几个月了?”
庞夏挠挠脸,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快三个月了。”
“有什么不适吗?”
“就早些时候没注意,出了点血,已经没事了。”
苏洁一听,慎重道:“头三个月可千万要小心,回去让你妈好好给你补补,没事儿,别太担心。”
庞夏点点头,应了一声。
苏洁转头又去看宴殊,大概是宴殊的外表太过冷艳,看着没庞夏这般亲切,苏洁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宴殊倒是注意到了,回视她说:“有什么话您直说就好。”
苏洁思忖片刻,过了会儿,轻叹了口气说:“你也别乖阿哲他爸爸,小宴,我知道先去他爸爸,他爷爷做的事情,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他们也都是为了阿哲,其实我和阿哲的爸爸,原先有过两个孩子,只是不到三个月就流产了,检查也没什么毛病,连治都没法治,快四十岁的时候,我们才有了阿哲,我说这话你可别嫌我思想老旧,张家是阿哲的爷爷留给阿哲的,阿哲百年之后,不可能没有后人来继承,当时谁又会想到,你竟然会怀上阿哲的孩子,他爷爷那么对你,我想他也不是完全不为你的,毕竟你们两个都是男子,我知道,最近我也上网查了一下,现在国家对你们这种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抵触了,只是那会儿毕竟不比现在这么开放,你们俩又都只是学生,万一真出了什么时,到时候周围人的闲言碎语都能把你们俩给淹没。”
宴殊抿了抿唇,没说话。
苏洁继续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如今我也不劝你们分开了,阿哲已经不是以前的张哲了,他已经有能力肩负起你跟他的事,这点,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一些信心,我只是希望,你心里别藏着恨,这世上,再美好的感情,如果带着恨,终有一天,它会生生在你们俩的生活里撕出一道口子,到时候,即便是我们拦着不让,你们俩也未必能走的下去,我不希望,你们如此努力争取来的一切,会在以后的某一天毁于一旦,那样,不光是你们,连我现在这样的决定,都会成为一段可笑的过过往。”
宴殊神色如常,声音没什么起伏说:“我以前,是恨过,在我以前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甚至希望自己能死掉的时候,我恨过,恨张哲,恨张哲的爷爷,甚至恨我母亲,恨我自己。”
宴殊转动着视线,看向宴殊,他的眼神虽然依旧清冷,只是眼底的温却又如此显而易见。
“不过后来,我看到了宴星,我就谁都不恨了。”宴殊嘴角勾起浅笑,“我知道我是在意他的,可是我却不能靠近他,甚至不能认他,我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伤害都是来自于爱,张哲的爷爷爱张哲,这本身并没有错,我也爱他,既然是这样,我又怎么会去恨他的亲人呢?”
宴殊的这番话说的苏洁忍不住落泪,她哽咽着牵过宴殊的手,不住地点头,连连说到:“好孩子,好孩子……是我们张家对不起你。”
宴殊看着苏洁轻柔地笑了笑,庞夏从他的笑容里看见的不光是豁达,还有对过去种种一切的包容,他以前总觉得宴殊必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张哲总说以前的宴殊其实十分温顺、十分善良,庞夏还不相信,可是现在,他信了,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本质始终在那里,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遗忘,或是改变。
那天上午,庞夏不知道书房里的三个人到底谈论了什么,只是当张胜华下了楼,再次站到宴殊面前时,他缓缓伸手,重重拍了拍宴殊的肩,半晌,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不是他不想说,而且是说不出来,他对宴殊的愧疚,那一刻,一点也不必当初的张哲少,因为张哲是他儿子,而他是张哲的父亲。
都是府摘自场所天经地义,那么子债父偿,就是每一位父亲的本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