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章
冬天是有自己的况味的,一切都被冻住,但是风并没有。风比其他季节更为灵活,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冬天那独特的清灵而冰澈的味道。
沈谦慎醒来,听着窗户缝里风“咝咝”的诱惑,有点分不清是梦是现实。他坐起来,看到床上的印染蓝色花布棉被,咧嘴傻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家里的床,那么昨天不是梦,他的确和嘉钰开车来苏州看梅花了。
但是他又懊恼起来,昨天路上的他,表现得实在是太糟糕了,岑嘉钰问他什么,他都只是含含糊糊回答,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这是因为前天晚上的梦太过香艳绮丽,梦中的岑嘉钰一点都不拒绝,放任了自己的为所欲为。在允许的前提下,他才发现她于自己有那么多要解的谜,每解开一个扣子,谜底就揭开一点;他的心跳响彻天地,震地他的手直哆嗦,在天崩地裂中他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却是一片混沌的天地,他完全记不得看到了什么,只知道那云朵绵软的手感,不,不不是云朵,真要形容起来,应该是自己小时候调皮在厨房偷偷戳的山东厨子蒸的大馒头,蓬却不松,软却不塌。也如同那次一般,最后是吴妈给善后。不过,那次吴妈是给洗沾满灶台油烟的衣服,昨天却是要吴妈换洗被褥。
可是,为什么前天梦里的震动延伸到今天的现实?他听得从隔壁传来咚咚咚,咚咚咚――咦,难道是嘉钰在同自己Goodmorning?他真想凿壁偷光,但房间并没凿子或者铲子,于是,他只有拍拍墙,回之以“咚咚咚”,隔壁安静下来,难道嘉钰害羞了?
静默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发傻,都白天了,直接敲门叫嘉钰一起吃早餐不就好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忙忙穿好衣服去敲隔壁间门。
“笃笃”“笃笃”“笃笃”沈谦慎强抑制住心内的欢喜,敲了三声。
回应他的不是“吱呀”的开门声,而是更为大力的“咚咚”“咚咚”“咚咚”。
沈谦慎一时愣住,嘉钰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她手疼不疼?
该来的“吱呀”还是来了,探出的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浑身带着昨日的酒气:“小毕扬子!(苏州骂人话)老板!大清早的三面墙敲敲敲,非要逼得我从窗户爬出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过道那头探出手里拎着锤子的老板陪笑的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块匾松了几个钉,我怕砸着人,就修补修补。现在修好了,您继续睡!您继续睡”
“啪!”要不是有门框,这门非扇到沈谦慎脸上不可。
岑嘉钰从另头过来,讶异地看着钱胜:“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沈谦慎摸摸后脑勺,又抬头看看四周:“我转转,熟悉熟悉地方。”
沈谦慎说岑嘉钰顺利从驾驶学校毕业,应该来一次毕业旅行,然后推荐了苏州看梅花。
岑嘉钰喜欢吃苏菜的酥鱼面,虾子酱油,莼菜羹,却从没有去过苏州,而且,她很喜欢梅花,喜欢那股不怕寒冬兀自绽放的傲劲,却从没到过梅园;自己刚学会开车,的确需要上路练个手;钱胜也说了,他好不容易跟主家央了假期和借车一用――按道理,岑嘉钰是应该拒绝的,孤男寡女,瞒着家人――可是,却有这么多接受的理由。
于是,她骗了奶妈妈,踏上了苏州赏梅之旅――心里不是没有忐忑和负疚感的,然而,当车子在她的驾驭下飞驰起来,海市被甩在远远的身后时,她心里只有高兴。
然而,钱胜有点不对劲。除了指路,他不主动与自己讲话;自己说话时,他眼睛都不敢看自己,还面红耳赤的;自己留了心,偶尔侧过头一看,他都是怔愣愣的。别是感冒了吧?刚刚还在敲别人的门,至于他的回答--不过是个暂住的简陋小店,有什么好看的?可见真是晕了头。
她担忧地过去摸了摸沈谦慎的额头,不算特别烫。沈谦慎整个人都不敢动――前天晚上,嘉钰也靠地这么近,但前天晚上没有这般真切的香气。
岑嘉钰拽着他到桌边坐下,端来一碗姜汤:“来,我早上起来借了灶头煮的,快把它喝掉。”
沈谦慎是最讨厌喝姜汤的,小时候被捉住灌还刮痧的记忆不是很美好,但是不是喝了还能再换一次摸额头?他乖乖喝了。
期待的奖励没有来,岑嘉钰道:“要不,我们别去看梅花了,外头冰天冻地,我怕你受冷感冒更重。”
沈谦慎连忙反对:“我没感冒,真的!我还能攒个雪团子蘸糖吃。”
真是傻气,没感冒就没感冒,乱逞强做什么?岑嘉钰招手让老板端两碗热汤面上来。
去梅园的这条路有点打滑,所以换了沈谦慎开。
岑嘉钰的脸几乎贴着玻璃,时而小小欢呼:“哇,那边那边,梅花开得像极了我以前见着的一幅墨梅图。”――“啊呀,那个小孩子摔了一跤,还好都是雪,膝盖也不会痛。”
“吱”――岑嘉钰转过头,眼睛瞪他:“你停车干什么,那牌子上写着,要从这条路过去才是梅园入口呢。”
沈谦慎不说话,再上车手里多了两支澄黄的糖画。
岑嘉钰笑着去拿他左手的那个孙悟空。
沈谦慎手一缩,她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因为他两手都举着糖画,看起来就是岑嘉钰紧紧抱着他。年轻男子身上的味道扑进她鼻子里,她应该马上坐起来的――但是坐起来眼睛往哪里看――她一时犹豫竟然没有决断。
沈谦慎乐得晕晕然,但让人着恼地是后面响起了喇叭声。
岑嘉钰赶忙坐起来,觉得自己脸就是火烧云。
沈谦慎单手开车到了空旷的地儿,笑吟吟递给她另只糖画“我给你这个关公。”
居然取笑她脸红呢。
岑嘉钰一时羞地说:“我不要!”
沈谦慎鹊媚欠勰鄣牟嗔常哪里舍得真让她生气,赶忙递过去另根,学了戏里面的猴子挠头:“孙爷爷饶了我,饶了我!”
岑嘉钰噗嗤一笑,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