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海芋
鸡飞狗跳的日子总算稍稍安宁了下来。
帕特里克失去了人体实验的蓝本,他们慢慢开始将在彭格列防线边缘的攻击撤离,直到硝烟散尽。帕特里克的失败让松阪健一郎认识到了彭格列的强大,他终于放下了心来,就连之前颤颤巍巍签的协议都变得坚实可靠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是彭格列的云守歼灭了敌人,而没有任何人提起四王天菖蒲的名字。
开玩笑,她又不是马戏团里的猴子,不需要人人都围着她称赞。这种赞颂歌还是扔给云雀恭弥去烦恼来得舒坦得多。
回想起半个月前的那场恶战,至今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四王天菖蒲和云雀恭弥是相互搀扶着走出那个有如地狱的地方的。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没说,没有人再开口去嫌隙对方,也没有任何争执。光是身上浸满了猩红色就令人闻之色变。草壁哲矢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神情是从未经历过的震惊。
所幸食人魔这个种族并未被真正的创造,否则这个世界也将变成炼狱。
四王天菖蒲在接触到车后座的那一瞬间便沉沉睡了过去,她不比这个世界的人类,拥有促进活性的治愈火焰,对她而言,想要完全恢复精力,只能靠着自己舔舐伤口。更何况寺岛彰对她造成的伤害,并非短短几日就能够愈合。
云雀恭弥觉得自从遇到了这个怪物女之后,他就时常挂彩,而且还是非常狼狈的那种。细数这近一年来,没有半件好事,实在是倒霉透了。但他也并不是讨厌这种生活,除了这家伙吵了一点烦了一点欠揍了一点之外,他倒是觉得自己的实力又长进了不少。
“那个怪物女还没醒吗?”
草壁哲矢望了一眼四王天菖蒲紧闭的房间,微无可闻地叹了口气,“四王天小姐……如果有什么能够医治的办法就好了。看来这副刀枪不入的身体也并不全是好处。”
云雀恭弥置若罔闻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四王天菖蒲一直以来都在尽力避免着自己受伤,所以她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能够伤害得了她。只是这个世界的变数太多,就连寺岛彰都掌握了那种奇怪的火焰,她的频繁受伤也就不足为奇。
而这一伤,就是伤筋动骨半月之多。
草壁哲矢在整理完当日的文件之后便离开了,他要替仍在养伤的云雀恭弥去本部上交文件。人类的恢复速度也并不是那么快,但相比之下竟然比四王天菖蒲要迅速得多。假使能够掌握一种方法,让手术刀切开食人魔的皮肤,那么她将会和人类一样不再受着伤痛的煎熬。
依靠火焰?……这在短期之内似乎还是件无法实现的事情。
云雀恭弥走到了房间边上,伸出手想拉开那道房门。指尖已经快要触碰到门框,又忽地收了回去。他想了想,竟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探望这个怪物女。
云雀恭弥当然明白怪物女是打不死的食人魔,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开始觉得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她都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女性。探望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可笑,大概就像是“云雀恭弥某一天大发善心没有咬杀群聚的人”一样,一样的天方夜谭。
他想了想,给自己换了种说法。
去看看怪物女到底死了没有。
嗯,是这样。
云雀恭弥这样想着终于满意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轻轻的。
房间里一片昏暗,空气中还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他看到四王天菖蒲正躺在床上沉睡,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白寥寥的近乎透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她无法接受任何治疗,只能靠着自我修复能力慢慢愈合。
云雀恭弥皱了皱眉,望着睡相恬静的四王天菖蒲,与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样子大相径庭。比起之前,她现在沉睡的神情要安稳不少……是因为松阪花音那个草食动物失而复得吗?还是因为寺岛彰的事情终于落入帷幕?
但无论是哪一件,都不是因为他而改善的。
云雀恭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怪物女并不是那么会睡,就算被他打的遍体鳞伤也只是没隔几天就活蹦乱跳了,精力充沛地令人恨得牙痒痒。但她现在却静静沉睡着,就像是已经没有生息了一般。
太.安静了。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醒?”
云雀恭弥立刻闭上了嘴――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坏了为什么会愚蠢到去问一个深睡不醒没有知觉的家伙这种问题。
但是好像没有为什么。他只觉得这个整日叽叽喳喳只知道变着方法挑战自己极限的怪物女,忽然变得这么沉默,稍稍有点不习惯。
四王天菖蒲总是在厮杀、在受伤,然后陷入昏迷。她从来没有求过他任何事情。就算只是难得的一点小需求,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命令语气。甚至于极少露出过任何属于女性该有的脆弱神情。
这样的存在……仅仅只是因为她不是人类吗?
云雀恭弥陷入了思维怪圈,他只想看到怪物女精神奕奕的样子,哪怕是屡次触怒他都比现在死气沉沉要好。可与此同时,他却又希望怪物女多露出一点不同以往的表情,喜怒哀乐。但现在已经比初识的时候好得多,那个时候的她只会笑,不管如何都只会假笑,虚与委蛇令人厌恶。
如果怪物女现在醒过来的话,他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云雀恭弥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
云雀恭弥的眼神动了动,他看到一只纤细的手从被褥中伸了出来,轻轻捏住了他的袖口。那只手柔软白皙,手臂上却又布满胆战心惊的伤痕,红红紫紫,有的已经长出了粉嫩的新肉,而有的还沾着血迹尚未愈合。
醒的还真是时候。
四王天菖蒲正半眯着眼睛,嘴边扬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她似乎还不是很习惯睁眼之后突如其来的亮光,五官微微皱着,比平时看起来多了一丝俏皮。
“你的命倒是很硬。”云雀恭弥微微眯起了凤眼,也不抓开那只捏着衣袖的手,只是以上往下俯视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再迟一点,我就要吩咐人准备棺材了。”
四王天菖蒲的鼻腔发出了轻哼,又忽然奇怪地笑了起来,“你这家伙讲话永远都那么不留情面啊……”,她看起来并不介意云雀恭弥话里的冷淡,只是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不过,醒来以后看到云雀君……还真是让人高兴。”
云雀恭弥冷哼了一声,微微侧过脸去,“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去把松阪花音那个草食动物请过来为你哭丧?”
“……”四王天菖蒲抿了抿嘴,没说话。
云雀恭弥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伤害到了她的语言系统。但四王天菖蒲在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接上了那句话,她把衣袖捏地再紧了一些,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慌张,“别让花音来。”
“……”这次轮到云雀恭弥沉默了。
事实上自从他回来之后,那个草食动物就已经来过了。他并不喜欢那种哭哭啼啼的女人,所以一开始他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但是后来g田纲吉发了话,云雀恭弥只能与他约法三章之后放行了草食动物进来。
结果正如他所料,松阪花音真的如同哭丧一样几乎要用眼泪把整个房间给淹没。所以他又忍着一张黑脸,让哲送走了这个草食动物,自从之后无论她怎样请求自己前去看望,他都无动于衷。
这样想想,云雀恭弥觉得怪物女确实是个省心不少的主,起码比起动不动就哭包的草食动物要好多了。
四王天菖蒲看了他一眼,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无奈,“我希望花音眼里的我,永远都是值得她依靠的。这种心情大概就像是云雀君永远都冷着脸一样……不希望别人看透自己吧。”
“哦?别把你跟我混为一谈。”云雀恭弥扬着那双漆黑的丹凤眼,浅浅地望了她一眼,“不希望和不屑是两回事。”接着他理了理浴衣,准备站起来。既然这个家伙已经醒了,他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