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金盏
这也许是最微妙的沉默。
四王天菖蒲凝视了云雀恭弥良久,却发现对方一直只保持着视线刚好的侧脸,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想了想,干脆打破了这个沉默抬脚往前走去,停在了寺岛彰的跟前。她把这种沉默当做是云雀恭弥给她的机会――亲手去结束一切。
寺岛彰正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里溢满了难以置信。
四王天菖蒲也只是沉默着,以一种与往常一样高傲的眼神俯视着他。
寺岛彰在对视许久之后动了动身体,费力地翻转了过来面朝着天花板。他伸出手背掩盖住了双眼,嘴边露出了一抹讥笑。
“……还真是像人类养的一条狗啊。”
四王天菖蒲抿了抿嘴,神情在紧绷了瞬间之后突然舒坦开去,“我从来不那么认为。我想做什么事情,想待在谁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置喙……反倒是你,真是像被自己套上项圈的狗。”
她围着寺岛彰慢慢踱着步,最后停在他头顶前一寸的地方缓缓跪坐在地上,将头垂得很低很低,直到接近寺岛彰的耳沿,轻轻呢喃着。
“你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呢……被人类抓走的小鬼。”
“原来你记得――!?”寺岛彰的瞳孔在猛然间剧烈收缩,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四王天菖蒲的手腕,却被对方灵活的逃脱。儿时的记忆一瞬间如同跑马灯一样飞速转过,直到停留在眼前的女人一成未变的傲慢眼神上。
不等寺岛彰有所行动,四王天菖蒲缓缓开了口,熏香与药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那里沉睡的时候,倒是记起了点不想记起的事情。”
“早知道是这样,你还是被那些老头子带走比较好。”柔软的嘴唇动了动,悄悄绽放开去,绵软的呓语却交织最深的恶意,“我还真是心软救了一个废物。”
“可是我现在已经活了下来,所以说什么都没有用。”寺岛彰咧开嘴笑了起来,赤红色的瞳孔转而慢慢变成了深红,“我只要看到最强大的小菖蒲就可以――但是你居然变成了这些下贱人类的走狗!甚至为了这个卑贱的种族同门残杀!所以我只能选择把你毁掉……这样的你,还不如不存在――!”
四王天菖蒲轻轻歪了歪脑袋,眼睛里是清澈的墨色,那是属于人类的形态。
“嗯?那么你在追逐的究竟是‘四王天菖蒲’……还是你记忆里的‘强大’?”
“这当然是小菖蒲你!”
四王天菖蒲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答案,她嘴边噙着的笑意变得冰冷,夹杂着讽刺。
“哦?可是‘四王天菖蒲’就在这里,但现在你却想杀了她。不过是因为她没有了你所谓记忆里的‘强大’。但是……只有没有能力的人,才会巴不得去做一些哗众取宠的事情让别人去认同自己,就像你现在这样。”
她纤巧的手指划过寺岛彰的脖颈,柔软的力度在寺岛彰看来却有如严酷的拷问。指甲软软的挠过肌肤,如同随时都会刺入一般。但他知道四王天菖蒲不会,因为现在的她没有那个能力。
可就算如此,他却感觉到了森寒与绝望――是的,那是他一直追逐着的,最强大的身影。就算对方手无寸铁,毫无回击之力。可即使如此,他也会感到本能的战栗。
寺岛彰冷哼了一声,声音带着嘶哑,“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人类那种令人作呕的狡辩?”
四王天菖蒲收回了指尖,神情看起来明艳动人,“我只想让你带着悔恨与不安去迎接死亡,哪怕一点点也好。因为那样做会让我感到更加愉快……”
“真是恶劣。”云雀恭弥忽然出了声,他瞥了一眼跪坐在寺岛彰身前的四王天菖蒲,又不满地收回了眼神。
“多谢夸奖。”四王天菖蒲懒懒地抬起了头,眼睛里是平静的黑色。但那种风平浪静之下横冲直撞的怒意,可怕的让人看不到底,“我可是在那里面就已经计划好了如何挣脱出来――再慢慢地将他杀死。”
“可是只有杀死我这一点,小菖蒲是无法做到的哦?”寺岛彰的手指动了动,神情显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我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留在这里。”
青色的火焰在指环上跃动了一下,由强盛变得微弱,接着慢慢消散开去,如同生命之火逐渐熄灭。四王天菖蒲望着眼前那抹颜色迷离的火焰,鄙夷如同看着小孩子的把戏,“如果是幻术的话对我来说已经……”
四王天菖蒲的心中忽然一跳。
刺耳的尖叫声让她猛然回过了头。
再熟悉不过的血腥味一下子在她的脑海中徘徊,直到爆炸。
四王天菖蒲看到松阪花音在骤然之间失去了神气,唯独空洞的双眼恢复了灵气。她如同花朵瞬间枯萎一般倒在了地上,甚至就连呼痛的声音都虚弱到已近于无。鲜血大片大片从她的身下开始渗出,慢慢形成了血泊。
松阪花音的胸膛开始慢慢塌陷,像是从未有过心房一般的脆弱。她的眼睛动了动,不再保持公式化的笑意,像是突然从梦中醒过来,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到由衷的恐惧。接着她注意到了垂着脸的四王天菖蒲,看到救命稻草般地伸出手,“……菖蒲……”
“……好痛……救我……”
她踌躇了一下,似乎又被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感打败,她的眼眶开始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收回了颤抖着的手捂住心口,呼吸声慢慢衰竭。
“……痛……”
“呜……”
“看到了吗?现在可是只有我才能维持那个人类的生命哦?她一直靠着我的幻术活着,如果我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些支撑着她生命的能力也会消散。现在……你还想说那只是雕虫小技吗?”
寺岛彰回过眼望着神情开始逐渐崩塌的四王天菖蒲,她的眼睛变得鲜红,像是会淌出血一般。明明是这样无论看过多少遍都不会忘记的美丽面孔,此刻他却觉得有些遗憾。大概是觉得即使这样做,对方也只会更加痛恨自己。
但是这一切,本来就是小菖蒲错了。
如果是他待在一起的话,就绝对不会因为人类而有所动摇,绝对绝对――会比现在更加强大。这种令人生恶的表情,这种人类才会出现的表情,好想撕裂它、摧毁它、忘记它……统统都没有就好了。就当“四王天菖蒲”,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看来松阪花音早就死去了,在那个飞机迫降的晚上。”云雀恭弥扬了扬下颌,却没有动身去接住倒下的松阪花音。他只是看了四王天菖蒲一眼,然后陷入了沉思――在当杀死寺岛彰和拯救松阪花音在同一天平上的时候。
“你啊……真的是死不悔改。”四王天菖蒲收起了淡淡的笑容,眼底的杀气如同慢慢凝结的乌云,逐渐汇聚成暴风雨来临的征兆。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掐住寺岛彰的脖子,手指一根一根越收越紧,“我会让你知道把花音当做筹码,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寺岛彰意外地笑了,他的身体动了动,转而翻过身将四王天菖蒲撞倒在了地上,玻璃碎片咔嚓咔嚓作响。他伸出手掐住了她雪白的脖颈,修长的手指一分一分的加重了力道。尖锐的指尖滑过皮肤,血液不住往下流淌。
“现在的你是不可能杀了我的~那种比人类还要脆弱的身体,根本没有杀伤力。”
脖子上柔软的触感令寺岛彰手中的力度更加用力,他的眼神开始呈现出一种失去理智的趋势。嘴边的弧度随着手中的力度越咧越大,他低声笑着,近乎疯狂,血红色的眼睛有如恶鬼。
四王天菖蒲只是笑着,直直盯着他,令人发毛。她甚至没有伸出手去阻拦那双有力的手扼杀自己的生命,只是任由对方宣泄。
“你起来啊!起来反击啊?!你不是最强的四王天菖蒲吗!!!”
寺岛彰看着四王天菖蒲惨白的脸色开始慢慢涨红,对方却依然高傲的笑着,风轻云淡。
像是――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眼前的存在。
“不对……你不是小菖蒲……你不是她……”
寺岛彰的声音如同放开了最后一丝希望,他低声念叨着,慢慢变大,最后变成了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