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四季棠
一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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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这些是这个月的财政报单,需要我一一向您汇报核实吗?”筱宫千代捧着一撂文件坐在私车后座,她翻看着手中的黑纸白字,面色精明。
这一年多以来风纪财团的势力愈加繁盛,相比之下,渡边财团日渐式微,只不过这种下滑并不能导致他们的倒塌。毕竟对于这些支撑着国家力量的势力来说,会落魄到破产的财阀都不足以称之为财阀。
“不必。”云雀恭弥浅浅地回答道,“还有,筱宫,今天的晚餐也从简。”
筱宫千代点了点头,又低头埋进了应当整理的报表之中。
他侧过头望向车外,云雀宅的木制庭院大门慢慢的涌进视线。翠绿常青,傲立在寒冬腊月之中。闭上眼仿佛能够听到冰凉的泉水哗哗作响的奏鸣曲,还有……
“小、小姐……您这样会着凉的!”
“等一下……您……哎呀好疼……”
模糊不清的喧闹声越来越近,直到毫无折损的灌入云雀恭弥的耳中。那双乌黑的凤眼骤然睁开,隐隐有苍蓝色涌动。当车停在宅邸前的时候,云雀恭弥便立刻打开了车门,迈开腿往里走去。
“……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父亲母亲呢……”
披着墨黑色浴衣的女人赤着双足站在雪地之中,身上的衣服显然并不符合她的身材,松垮垮的如同随时都会掉落下去一般。她伸出手去接一枝低垂的寒梅,纯白的积雪“呼啦”一下落在了手心。
如瀑的黑色长发披在身上,遮蔽着未能被浴衣遮掩的雪白胴体。
“不过这里,真是不错呢。”她又走了几步,望向结着大片冰凌的水潭,活水仍潺潺不息的流淌着,叮叮咚咚。空气中弥漫着安息香木的冷辛,清新之余微微泛苦。
“你醒了。”云雀恭弥走了过去,望着这个终日躺在冰棺之中的女人终于再度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伸出手,却触碰到了那比融雪时更加冰冷的皮肤。
指尖瞬间的刺激让他收回了手。
四王天菖蒲转过身,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是谁?”
云雀恭弥一怔,他好看的凤眼立刻阴沉了下来。但这显然没有吓到四王天菖蒲,却让她下意识变得警惕了起来。
“这里是我的居所。”云雀恭弥蹩了蹩眉,却顾左右而言他。
“……你的家?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好像想不起来了。”四王天菖蒲歪了歪脑袋,戒备淡了几分。她很喜欢这个清静的地方,尤其是满簇的梅花开得峥嵘,很漂亮。
除了她好像失去了某种本能。
“……”
这是怎么回事?
云雀恭弥思索了一下,清冷的声音落在心间,“云雀菖蒲,那是你的名字。”
四王天菖蒲踮起脚尖越过云雀恭弥宽厚的肩膀,张望了一下宅邸门口的铭牌,顿时露出了一副怀疑的神情,“云雀宅?”
他淡漠地颌了颌首,“是,你是我的夫人。”
四王天菖蒲愣了一下,又咯咯笑了起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屈尊于无能庸碌的人类。”
她又看了一眼云雀恭弥颀长白皙的手,得意地笑了起来,“真是天方夜谭,你的手上可是连戒指都没有。人类啊,你这个玩笑就连孩子都骗不过。”
云雀恭弥动了动手指没有接话,他下意识望去,从发丝的缝隙间隐隐看到心口的位置有一个凸起的疤痕,想必是之前枪伤留下的痕迹――但这个疤痕没有消失,按道理来说,应该会随着身体机能的重新运转而消失无踪。
“不过,这没有关系。反正我现在想住在这里,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干净收拾家当走人吧。”四王天菖蒲任性地耸了耸肩,又往宅邸深处走去。
“会长?”筱宫千代急匆匆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看到渐行渐远的纤细身体消失在回廊尽头只是一愣,随后露出了柔和的神色,“是四王天小姐啊,她终于回来了。”
筱宫千代并不知道四王天菖蒲离世长眠的消息。
她唯一知晓的就是对方回了意大利,然后这整整一年都有去无回。
“筱宫,回去吧。”云雀恭弥想了想,又下了逐客令。
他在筱宫千代应声离开之后立刻联络了远在意大利的白兰,尽管并不想与这个笑面狐狸有过多的接触,但这种情况太怪异了。四王天菖蒲现在的表现与记忆中的样子有着出入,这种秉性更像是个孩子。
有着遥远时差的白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摘掉睡帽,一副口齿不清的样子。不过在听到四王天菖蒲醒来以后,他的声音倒是清醒了几分,显得有些高兴,“不用担心哦小云雀。看来她的生命已经顺利重启了,换句话说,就是恢复出厂值了正在重新加载。”
“说人话。”
“这个嘛……”白兰揉了揉眼梢上挑的眸子,睡眼惺忪,“我想她现在的记忆应该只到孩提时代为止吧,会随着意识的复苏逐渐想起来的。还有她的体征大概也是这种情况,需要重新生长。”
他又伸出手打了个哈欠,“对了,既然小菖蒲醒过来了,是不是该给我寄两份样本……”
咔哒。
通讯无情地中断了。
白兰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听筒,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他随手把电话一丢,又埋进了松软的被窝里。
云雀恭弥在合上听筒以后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喂,人类。”动听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门口响了起来。
云雀恭弥转过身,望着那个双手扒着木制移门,斜身探出了一个脑袋的女人。她的眼睛里没有促狭或者妩媚,反而充斥着一种懵懂和纯真,但仍然本能的有着防备。
“这里是哪里?我想应该不是东京吧?”
“并盛。”
“并盛?”四王天菖蒲撇了撇嘴,显得有些疑惑,“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你把我的证件藏哪儿了,我要回东京。你这个家伙是不是把我从父亲母亲身边拐走了……我怎么想不起来……连食人魔都敢拐卖……你真是……”
她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脸上又添了几分戒备。
――看来四王天菖蒲的记忆确实只停留在稚嫩的孩童时期。而后几乎一片空白。正因为记忆里所知晓的事情越少,阅历也就越单纯。她的神色有些畏畏缩缩,只有来自食人魔本身具备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