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 - 烈烈幽云 - 罗刹灵主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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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决

“你醒了。”

灵均悠悠睁开眼,面前是一阵黑暗中微闪的点点萤火之光。那流萤带着幽暗的绿意,像是在拱卫丛林女王一般飘飘浮浮在她身旁。

“我睡了多久。”她的身上披着一件月牙色的长衫,带着淡淡的沉速香气,是上好的蜀锦缎子,温凉不灼烧,像一层驱热的冰丝抚去热力。

物似主人型,这两冰凉无痕的触感就如同聂懿给人的感觉一样,从来都是置身事外而事不关己。

聂懿看着她刚醒后有些惺忪朦胧的睡颜,直接递了一面镜子过去。

唇瓣以不自然的弧度染出几点咬痕,似桃花滴血一般在昏黄灯下带着丝丝妩媚灼红。那本因发病略显苍白的唇似乎被人恶趣味的故意凌虐而留下痕迹,口齿中仅有令人熟悉的气味留下,在印证着刚过不久激烈的唇齿交融。

那个人的气味带着野性侵略,这匹狼即使来到了温软如春的上雍,仍然不会改变草原孤狼的气质,年轻而略带征服欲望的心似乎从不停歇凌虐他人与伤害自己。

女孩儿变成女人只需要一个契机,便是情窦初开时候陷入守卫贞节与陷入情欲的挣扎状态。夜幕下往往是催生情欲的时刻,那些已经被深秋冻死的哲虫似乎回光返照,冬萤也将她拖入深渊。在无数个夜晚,那个男人曾经与她在狭窄的小床上双腿相交彼此纠缠,隔着欲望的最后一道枷锁,二人之间彼此猜忌折磨,却舍不得放开彼此的体温。

她的唇变得更加殷红,她的眼睛变得如迷雾般迷离,每一根发丝都像染上了引人入胜的诱惑而轻轻煽动,轻轻吸出的气息带着那种来自异域独特的凛冽味觉,指尖却轻轻抚着花苞一样的嘴唇。

然后那感觉变得越发急促,缠缠绕绕的思欲变得越发强烈,在不规则的喘息声中宣告结束。

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一直忘了身旁的看客。聂懿那双散淡如春水泼墨的眸子在灯下竟显出了一种特异的黑白分明,幽黑的瞳似在剥裂她的血肉皮囊一般。

“真当自己是照妖镜了不成?”灵均低下头淡淡轻叹一声,便下了贵妃椅将那软衫送到他面前:“难为大人陪了我许久,我就不谢了,慢走不送。”

聂懿的头歪了歪,颇有几分孩子气的不解:“好无情,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呢。”灵均看着那有些微微嘟起的唇不由得气笑,难道是夜色太美烛火太暗?这个有双稚气眼睛的人真不知道是真的聂懿还是假的聂懿呢。发生了什么,她又不傻,用头发丝想都知道,她发病了,后来那个人来了,他也来了,只是不知道…是谁点燃了阿芙蓉膏?

聂懿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指着自己笑笑:“想问我?”

灵均斟酌半响低低道:“谁点燃了我的烟枪?”

聂懿抬抬手:“他挡住了我,看不大清楚。”灵均呼出一口气,身体却垮了下去,既然檀郎不知道她有阿芙蓉癖,到底是谁晓得为她解瘾?

聂懿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融入了漫长的夜色:“看来皇帝知道丞相对你施加毒手,即便你解了牡丹毒,阿芙蓉的瘾也会一直缠在你身上呢。真是失算,这可不是好习惯。”

灵均垂下眸子点点头:“想不到聂大人竟然也精通医道。”

聂懿忽然起身用清凉的指尖点了点她那若隐若现的笑涡:“如在朝堂所说,你是为了替宋之韵翻案,为了这样一个理由将自己栽进去,是不是有些愚蠢呢。”

灵均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她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的巫女服被血迹染得如红梅落雪,星星斑斑又污秽不堪,而在三更寒气中越发渗出冷意。她清淡的看看一旁已经消失的流萤尾巴:“是很蠢,可我喜欢。”

聂懿将那月白软衫披在她的身上,轻柔而温润,阻隔了她将衣服脱下的动作:“夜露深寒,这时候就别再拗了。”

她望了一眼那闭眼小憩的清白背影,便转身离开了御史台。

聂懿睁开了眼睛淡淡对着幽篁空旷的屋子道:“鬼里鬼气的,符大人犯不着半夜吓人。”

符尧光从碧翠屏风的阴影后漫步而出,他的脚步一年四季皆宛若鬼魅细若无声,终年不变的花青纱衣下鹤豹纹隐隐闪烁,如暗夜的钟馗大王一般驱赶鬼魅。

他的身姿如高山之雪煞是好看,只是掀起纱衣而坐,随后笛子声悠悠扬扬的在皇城的一角幽怨作响。

聂懿抬起眼皮颇有些无奈的抱怨:“您的笛子声真是完美到令人感到齿冷。”

符尧光如冰雪般的俊秀容颜一本正经的念着课本:“我是被可爱的下属那悲伤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到了,怎么样,很优秀的笛音吧。”

聂懿认认真真打探对方半响:“符大人竟然有偷看别人的癖好,真是佩服佩服。”

符尧光一脸很赞同的模样,却露出那种典型的标志笑意,渗着冷气,连嘴角的弧度都把控的十分完美:“太难听了,我是关心身中剧毒可爱的下属才会好好的监护他的――”

聂懿微微一笑眨眨眼:“若她真有反心便随时根除是吗,符大人真的完美践行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优秀御史责任。”

符尧光点点头:“令人庆幸的是她不止不蠢还很聪明,所以这也算我们心领神会的约定。”他机械的转过头去,幽若雪山之月的眼睛一瞬不眨:“话又说回来,聂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明明知道谁为她点上阿芙蓉膏,却装作不知道的模样,还在一旁看着她发了欲望之瘾春情满溢的模样,这不由得让我担心起优秀下属的贞操安全。”

聂懿淡淡的唇微微勾起弧度:“我没说错,我却是没看到谁点燃阿芙蓉,我只是猜到了,这不算欺骗吧。更何况美人在前不看是傻子,难得小姜大人有好好利用一次她的美貌,让我看到她另外的一面呢。”苍白的唇上是不自然的羸弱,点点被撕咬的红斑是迷离的春色,她的白皙肌肤染上了被点燃的爱意,融合这阿芙蓉催感情欲的毒瘾,蝶翼般的羽睫显得脆弱,她的嘴角却失去了平日的锋利清朗,变得极具诱惑。隐藏在他的衣衫下是不自然紧绷的皮肤,在情欲与理智的边缘不断的崩溃。

她耳聪目明,躲过了符尧光的到来,想必也是为了去独舔伤口。聂懿的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子像一把锋利的剑剖开了平静下的朝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潭漆黑肮脏的浑水暴露出来,以迅猛的手段斩断四周的荆棘,简直宛若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般坚韧。

正因为如此,坚强的女人变得脆弱时,往往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可是他又觉得莫名的遗憾,姜家的女人总是为欲望而生,为情爱而死,这是他在孩童时代就听到的流言。这一次他确定了,自己仿佛看到她被刺的七零八碎的心在血水中干枯而竭。

天心今日的妆容是虢国夫人的泪妆,却一扫平日勾勒出浓艳的妆容,显得那张精致的娇容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她淡淡轻笑:“我原来不晓得你是怎样说服皇帝将我送进太庙的,今日才知道你好有能耐,竟然给我编了一个好故事。”

灵均转过头去呵然一笑:“人家将我当做一个暴戾恣肆的女官,处处怕我让我,皇帝则是用我疑我。可是你不同,任何人只会将你当做一个惹人爱慕的绝色尤物,他们会为你神魂颠倒,而骄纵着你的所有。话说回来,姜天心从小被富商收养,却终生立志做巫女,这次不惜在养父死后将全部家产捐出来以皇帝名义整修帝王家庙,真是可敬可叹。皇帝告慰先祖,再靠着你那张装模作样的脸,还有什么办不成的呢?真是个完美的虚假故事。”

天心哼笑一声歪歪头:“是是是,你说的对。他如此放纵我,是因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灵均嗤笑一声:“你找错对手了,成为令他注意的人才是可怕的事,隐藏下你的野心吧,你要是不想当女皇就不要学那位死了的符皇后。”

天心虚虚的哈哈大笑,仍旧潇洒无比的留下清风中的告别:“再见,我走了!”

姜楚一走近屋中,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浅浅的笑出声来:“真是像风一样的孩子,这辈子不知道她的尽头在哪里。”

灵均垂下头,现在不是沉溺于儿女私情的时候,支道承的案子一定要尽早结束!

她看着父亲从对自己的震惊与失望中停滞不变的容颜一日一日变得平静,心中却不禁有一种愧疚。父亲的心在几十年的磨练中根植了太多的伤痕,但是他已经麻木到懂得独舔伤口。对姜节的失望,对姜妙仪的怀恋,对女儿的无可奈何,将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绝世公子变得像一个红尘中庸碌挣扎的人,他的一切染上了凡俗的味道,在无可奈何中成为姜家最后一道屏障。

姜楚一露出有些稚气的笑意,似乎在回忆往事:“年轻真好,若不留下一点伤疤就觉得浪费青春。灵均,我知道你一直想得到我的认可。”他的目光变得坚定:“比起姐姐,女儿更令我佩服。也许我曾经怕你受到伤害,但是现在却正好相反。这是你的时代,你就放手去做吧,将父亲曾经丢掉的那些意气风发再度捡回来。”

灵均心中的血液忽然重新流动起来,长久以来,她对自己的定位是模糊的、冷漠的、剥离世俗的。她的心中对朝堂有一种莫名的向往,那并非粗暴的功名利禄,而是一种凌驾于一切意义上的“道”。也许宋之韵只是一个引子,她实现自己的“道”,必须要有此一劫,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姜楚一抚摸着女儿轻笑,内心的惆怅随着岁月的痕迹渐渐不清:“我今生命该如此,仍旧会做帝王之剑,这便是我的命了。可我不能再抛下阿罗,我会带着她继续疲于奔命,以后就剩下你自己了。”

灵均点点头,姜楚一欲言又止的留下几声轻叹,终于听到了女儿神色不明的承诺:“我会向您保证忘记那个人。”

他看着那空洞的神色,莫名觉得悲哀,即使听到了承诺,可是伤口已经越来越深,姜家的女人难道真的要毁在冒险的爱情上么?妙仪,你能告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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