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1
嵬城出了件惊天大事,凤歌居然和萋萋和离了!
为何说此事惊天动地呢?原因无他,只因凤歌和萋萋成婚百年,两人如同神仙眷侣,让人好生艳羡。那凤歌是凤凰一族的后裔,性格似火。萋萋却是一只通身雪白的果子狸,喜欢吟诗作画,性格恬静。而凤歌却对萋萋百依百顺,惧内的名号传遍了三界。
这样恩爱的夫妻俩,怎会和离呢?
酒馆里,酒客们喝的正酣,正面红耳赤的谈论着这桩惊人八卦……
酒客甲:“真的假的?怕不是小两口闹别扭吧?凤歌那样喜欢萋萋,怎么会跟她和离呢!”
酒客乙:“哎呦你可别提了,我还以为他俩是在闹着玩儿呢,还去凤歌面前闲侃了两句。谁知!他俩是真的和离了!凤歌可没给我好脸色看啊,吓得我赶紧跑了……”
酒客甲:“那是萋萋提出来的吧?凤歌那小子又做什么惹她生气了?要我说呀,这女人心可真难猜,还是像你我这样的千年光棍儿过得清静!”
酒客丙:“我倒是知道些秘闻!”
甲和乙:“速速说来!”
酒客丙:“你们可知道樱娘?”
甲皱眉……“略听过一些……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丙:“凤歌移情别恋,喜欢上樱娘了!也不知萋萋是如何晓得这件事的,当天就收拾东西,独自搬到东边儿的荒山上去了。那凤歌也是个无情的,竟连追都不追,两个人就这么闹掰了!”
甲和乙同时失声惊呼,“不会吧?!”
正巧此时,掌柜的梦君提了壶梨花酿,笑意盈盈的来给几位酒客斟酒。窖藏了多时的梨花酿刚刚开封,香气浓厚,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吸引力转移了过去。
而梦君一边慢条斯理的斟酒,一边状似不经意的提到:“听说城里新建了座送子娘娘庙?诸位兄台可知是何人建造的?”
哎呦,这可就是另一桩八卦了。几位酒客顿时转移了兴致,唾沫横飞的给梦君介绍起那座小庙了,把凤歌家的一档子事忘得干干净净。
梦君微笑着听着,装作聚精会神的模样,手指却无意的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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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遇见萋萋的时候,并不在嵬城。
那时他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少年郎,刚修炼成人形没多久,敛去了一身火红的羽翼,换上了处处掣肘的锦缎儒衫。他玩心大起,就独自去人间游历四方,历经趣事。
只是在人间红尘中待久了,未免觉得喧闹,心中很难清静。凤歌白日里忙着呼朋唤友、游山玩水,日暮后又忙着品尝饕餮珍馐,还有莺歌燕舞相伴、丝竹之乐不绝于耳,委实热闹。
那天,他与结交的酒肉好友推杯换盏,喝到了夜半三分,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于是借口离席,去外边儿透气。他所在的是人界一条有名的花街柳巷,装饰富丽堂皇,夜半依然人声鼎沸。
凤歌生得好看,一双丹凤眼状若含情,高鼻薄唇,一派风流模样。因此他不过在街上走了几步,就引得莺莺燕燕羞得面红耳赤,壮着胆子给他丢帕子、掷香果。若在平日,凤歌还会敷衍的笑上一笑,勾得四遭的少女魂魄春心荡漾。但他今日只觉得酒热,又有些想念妖界了,十分烦躁。于是便没有理会旁人,独自拐到了旁边的小巷。
说来也奇特,离花街不远的斜巷里,竟然安静许多。
房子都是木制的,顶高也不过两层小楼,修建得十分雅致。而巷子周围的人家,灯火都已经熄了。只有几家小酒馆还亮着灯笼,透出柔柔的灯光。
天空微雪,细小的雪粒子落在发上,寂静无声。
凤歌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唇边带笑,漫步在青石板小路上,欣赏着这夜半的景致。
方才他只顾着喝酒,腹中并无多少食物果腹,又走了半晌,突然觉得有些饥饿。而就在此时,前方飘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荞麦面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凤歌大喜过望,没想到这种僻静的街巷,在深夜还能有如此美食。他饥肠辘辘,当下就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
那家面馆的门脸儿十分低调,木门低矮,门前悬了一副深蓝色的朴素布帘。房檐上挂着的灯笼也不甚亮堂,只透出悠悠的暖黄色烛光,照亮了布帘前的一方天地。
凤歌离那家面店,只有两三步距离,忽然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响动,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从他的角度,看到一双纤纤素手缓缓的撩起门帘,又似是被门外的雪凉到了,迅速地又缩了回去。
又过了片刻,一个穿着淡紫色深衣的窈窕身影,撩开帘子行了出来。一双手修长葱白,动作优雅的撑开一把油纸骨伞,伞上没有一点纹饰,十分素净。
凤歌刚在人界的红尘里滚了一遭,入目皆是大红大绿,女子们面色含春,穿着万分富贵的绫罗绸缎,酥胸半露。
但此刻,他看到一个极其清瘦的侧影,被衣裳裹得严严实实。而那女子犹嫌不够,又用一只手紧了紧衣领。凤歌的目光向下望去,见那淡紫色的裙裳,只在下摆绘了浅浅的白色水纹,寥寥几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女子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灯光在她身后投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凤歌心头一热,忽然追了两步,喊了一句:“姑娘留步!”
话已出口,他却有些后悔了。方才并未见那女子的面容,若是形容俗艳之辈,岂不是要扰了方才清雅的印象?他对美人儿,向来都存了欣赏的心思,并未亵玩之意。
而前头的姑娘,居然真的顿了一顿,疑惑的回了头。
小巷有风吹过,携着雪粒的冷风吹乱了她的发,如墨的发丝微微扬起,又服帖的落在肩头。几点碎雪,落在她的发梢,化成了水珠。
凤歌的眼睛陡然亮了,他一颗炽热的凤凰之心,忽然就滚烫得让他承受不住。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而身上只觉得麻木,嘴里喃喃的出不了声。
面前的人儿,就像是在梦里出现的面容,清淡至极,带着拒人千里的森然冷气。但任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有第二个人,能衬得上这雪夜的景致、能比得过这个清瘦的身影。
他心动了。
而这,就是凤歌见到萋萋的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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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许多年,当有人问起凤歌与萋萋的初识,凤歌都很难解释那种心情。若说是一见钟情,似乎显得有些轻浮,衬不上当时庄重真诚的心境。若说是两情相悦吧,又欠了些火候,毕竟萋萋那时很瞧不上凤歌这等花花公子,浑身的气场都如冰霜飞雪,连话都懈怠多说两句。
所以其他人想破了头,硬是把他们初见的场景,归结为人在异乡的惺惺相惜。一个是浪荡人间的少年凤凰,一个是久居人界的白毛果子狸,两只妖怪在异界相遇,总该有些他乡遇故知的热泪吧……
但说实在的,萋萋那时候,是真的没瞧上凤歌。
她是三界唯一的一只白毛果子狸,自小便在族中受了冷遇,于是干脆躲到人间修行。也巧了,人族的诗书礼乐,让萋萋分外入迷,她辗转多地去求见名师,只为了提升自己的技艺。
都说独居清苦,但萋萋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她顶喜欢读书作画,一个人自得其乐,十分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