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黎明破晓
一切都太晚了。
阴云笼罩着黑夜山。邪恶的妖气化作黑雾蒸腾而上，将整个山谷弄得一片狼藉。寄居在此地的妖怪们，哀嚎着四散逃窜。凄厉的尖叫声，狂风夹杂着雨水摔打到地面上，溅起涟漪。
白狐之子、安倍晴明苏醒――他接受了有光就会有暗的事实。之前，不肯接受黑暗才会被黑暗所支配。而此时，他选择灵魂融合，这是阴阳的伦常，是正道。黑晴明被迫消失，白晴明攥着那把十骨扇也消散在风中，留下略微苦涩的笑。
“让这一切结束吧！”八百比丘尼手持权杖，使用咒术，彻底复活了八岐大蛇！这些事情的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大天狗被这强烈的妖气吸引，在高空盘旋良久后、降落。木屐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哒”的声音。他收回翅膀，无所畏惧的直视面前巨大的九头怪物――八岐大蛇！它的毒液顺着牙齿流出来，粗糙的蛇皮就如同盔甲般坚硬，它晃动着九条脑袋，在风中嘶鸣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急急如律令！”安倍晴明召唤出无数的式神――白狼，凤凰火，雨女，青蛙瓷器……好多好多，这些式神迅速参与战斗。妖术释放的火焰、风霜和冰雪，将这一片天空渲染得五彩缤纷。
只是，那个让人略感熟悉的身影，是妖狐？
是他，是妖狐。曾经的“妖狐”和晴明许下过式神契约，因此“白妖狐”遵从本能前来、加入击杀八岐大蛇的战斗。他举起折扇，不断使用狂人刃卷“突突突突”，虽然力量微薄，但“妖狐”是耐久性输出，他的攻击有吸血加成，因此有很强的站场能力、血量能稳定维持一定的数值，不至于太脆，被八岐大蛇一口咬死！
大天狗茫然的看着他潇洒战斗的模样，感到一阵恍惚：“吾妻~？”不由得脱口而出，似乎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逃出大脑的禁锢，汹涌着、嘶鸣着，想要冲出体内，告诉他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八岐大蛇是平安京最邪恶的妖怪，它咬死无数式神，仰着脑袋得意大笑：“哈哈哈，世间的一切都要被我支配！重新归于黑暗吧，这是被封印千年的复仇！”
安倍晴明有些体力不支，就在这时――八百比丘尼使用了封印的力量。白光从她的身体中穿透而出，那光芒很耀眼、似乎带着圣洁的意味。她手持权杖，随着白光升入半空中，神兽凤凰围绕着她飞翔，良久后化作烈火、燃烧了整个黑夜山！这烈火，扑向八岐大蛇！这是以她生命为代价，施展的封印术。
安倍晴明高喊：“回来，秋子！”
他要失去她了。
不，他已经失去她了。
八岐大蛇惨叫着，跌倒在地上。只是它还没被烈火彻底吞噬，它负隅顽抗，试图挣脱封印术的钳制。这时妖狐还在使用狂卷利刃，不停“突突突突”的进行输出――白狼倒下了，凤凰火的眩晕被抵抗。安倍晴明召唤出来的式神正在逐渐变少，消失。狼藉的战场上，只剩下妖狐一个。
“小心！”大天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八岐大蛇朝着妖狐张开血盆大口地时候，直接使用了大招“羽刃暴风”，他一次次飞到高空中、翅膀化作利刃切在八岐大蛇的身体上，让它陷入痛苦和哀鸣。但，不够，远远不够。
妖力正逐渐枯竭，翅膀上的黑羽快要秃了。大天狗手持写有“祭”字的深蓝色团扇，开始发出疲惫的喘息。
要死掉了吗？
内心深处，不知为何觉得“死亡”竟是种解脱。
放弃了抵抗，大天狗闭上双眼。只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反而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小混蛋。”睁开眼，烈焰灼烧着他的身躯，蓬松的狐狸尾巴已变得如同黑炭般、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和亮度。他是妖狐。
大天狗茫然无措：“……汝是谁？”
他回答：“妖狐。”
大天狗湛蓝色的双眸内波涛汹涌，抿唇：“仅此而已吗？”
然而八岐大蛇不给他们叙旧的机会，妖狐凭借着卓越的吸血能力，竟然比大天狗坚持的时间要长。他不停“突突突突”将八岐大蛇打的残血，烈焰中，九头蛇被灼烫的热浪吞噬，似乎封印奏效！然而――
八岐大蛇突然从热浪中蹿出，咬住妖狐拖走。
“不！”大天狗振翅高飞，手却只触碰到了妖狐的微凉的指尖。他听到妖狐问：“小生是谁？”大天狗冲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泪水溢出，肆意流淌着濡湿那张清秀的脸，轻声答：“你是吾妻，妖狐。”然而被八岐大蛇咬住的妖狐，从手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粉末般的烟尘，他留下灿烂的笑、消失在风中。
“我爱你。”这是妖狐留在世间最后的话。
在最后一瞬间，大天狗终于回想起了、他和妖狐的全部。
而在作为式神被召唤出来的那一刻，妖狐重新被塑造――白妖狐承继了全部的记忆，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唤醒了“曾经的妖狐”。
他们终于见了一面。尽管时间短暂。
大天狗愣愣的摊开手掌，掌心有黑色的灰尘，那是妖狐被封印的烈焰焚烧殆尽、留下来的灰尘。“吾妻……”声音暗哑悲痛，大天狗攥紧那一点黑灰，贴在心口的位置，绝望而无助的哭泣着。
八岐大蛇被封印，所有的故事都迎来终结。
大天狗追随着风的方向，振翅高飞――他静静地在空中，俯视着黑夜山。
慢慢的，太阳的余晖散尽。随着暮□□临，每当风吹过，尚未完全灼烧的木炭便低低地发出呼号――红光妖冶，黄昏的天空中星光闪闪，俯瞰黑夜山下，前几日解除了灯火管制的山谷中，家家户户可见星星点点的令人怀念的灯光。彼时，京都正值三月中旬、樱花簌簌，他和妖狐回家时曾经一起走过这一带，远远遥望过山谷中的火光，那时的记忆同此刻的光景毫无二致。
大天狗突然觉得，也许妖狐还会回来。
就如同，延历十六年二月，它变成肉嘟嘟的狐崽出现在庭院内。
就如同，刚刚那一刻――他们额头抵着额头，诉说爱意。
也许，妖狐还会回来。
自此沧海桑田。无数个年年岁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