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神鬼苍生
不知道是不是仙界太久远离着尘世喧嚣的烟火气,所以长久冰冷,以至于修仙之人多寡情,心肠也变得凉薄了。
“就地正~法吧。”那是来自一派掌门的决断,俨如圣冷眼看我,说:“你与我南华的孽缘已了,我已命人收取你的灵魄,于你死后,送往幽冥炼化,直至三魂寂灭,七魄散尽,永不得入轮回。”
手上的捆仙索骤然攀附至全身,之前被那几个孩子捆住的时候,他们法力平平,且手法并不娴熟,如今这绳索用在鲁南手中,我才真正见识了它的威力。捆仙索像一条细长有力的蛇,从下至上将我捆得像只粽子,瞬间失去所有的知觉,犹如坠入谷底寒渊,那不断上升不断勒紧的绳索深陷皮肉之中,连眼眶里都雾蒙蒙的,仿佛罩了一层红纱……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快了,我发不出一丝声音,唯有在心里默念,就快了,等那绳索的尾巴缠上我的脖子,只需轻轻一收,管他们要将我的灵魄送往哪里又要焚烧几日,就都与我无关了,多么完美的结局。
粗粝的触感,快如闪电,爬过后颈,许是勒得太紧的原因,我闭不上眼,双目鼓胀,我不想死不瞑目啊……心底一声冷笑,是谁在嘲笑我?死都不怕,却被这陌生的笑吓到了,神识也被强行拉回了一些,当然,也只不过就是一小会儿而已,随意嘲笑吧,的确是够可笑,命都没了大半,我还在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身上突然一松,瞬间轻快万分,鲜血被静止许久后在体内剧烈的奔腾,耳朵里轰轰作响,我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身上的绳索已经松开,鲁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失控闪了腰,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我身上突然弹出的结界。
“这、这,我还没有学会用结界的啊……”我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看着浑身上下迸发的白色光罩,不可思议。俨掌门倒是没有多惊讶,淡淡的交代鲁南换一种法器,我想也是,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在那镜子里面,挥挥手指头,轻松的结果了称得上绝对高手的掌门弟子,如此看来,区区一个结界,又算得上什么。
许是我也入了戏的缘故,粗心的忽略了,我依然只是那个资质平庸法力也平庸的我,那结界,根本不是我的。鲁南在俨掌门的百宝袋里翻来覆去,半天没选出称手的法器,通上塔顶来的台阶入口处却有了动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望着那处,那脚步声踉踉跄跄,无比沉重,半晌,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扳在了拐角的墙壁上,紧接着,一只染了血迹的灰布鞋子踏了上来,白泽的脸从那面墙后显现出来,他一手紧捂着上腹,满身伤痕,几乎找不出一处好地方了。
区区几层台阶,他走的气喘吁吁,待完全爬上来后,在我跟前站稳脚步,一弹指,我身上的白光刚弱下去又增强了许多。我死,不足惜,却可惜到死还拖累着别人。“白泽,他们说,我犯了大错,恐怕不能逃掉了,你保重自己,不要再保护我了呀。”眼泪淌进嘴巴里,又苦又涩。他该是多么艰难,才突破了仙牢的层层机关重重守卫,自己已经遍体鳞伤,朝不保夕,却将结界保留给了我。
白泽勾起嘴角,虽衣衫褴褛,却依旧是一副儒雅公子的气质,用口型告诉我“没关系”,那温润的弧度让我方才已然冰冻的心,仿佛在那一刻被一双柔软的手捧了住。
“为什么……白泽,你为什么?”同样泪流满面的,还有绣颜。
“大胆白泽!才刚免去你的死罪,竟敢擅闯仙牢!”俨如圣指挥手下弟子上前捉拿白泽。
绣颜已经抢先一步,扑进了白泽的怀里,挡在他的面前。白泽用袖子拭干她的眼泪,可那泪水就像连天的雨,干了再流,布满那张娇小灵秀的脸庞。白泽就那么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不让血污脏了她好看的脸孔,柔语轻声,仿佛情人间最亲昵的安慰,难以想象他的本体是一只庞大的神兽。
“绣颜,听我说,你好好的,不要掉眼泪了,你看,你一哭,脸皱起来,像个老太太。”白泽温柔起来,连夏初最轻的风都比不过他。
“你都这个样子了,我怎么能忍住不哭呢?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呀!”绣颜的手也放在他的脸颊上,这一对儿苦命的小情人,就这样执手相看泪眼。
那几个奉命捉拿的弟子见状,抓与不抓,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白泽有一副好心肠,无论何时,总是心怀体谅,向来不予他人为难。他眉心轻蹙,笑的那样淡然,说:“我很快。”仿佛只是平常日子与这些同门的孩子说几句玩笑。随后将绣颜的两只手拉下来,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格外认真的说:“我一生漫长,自问坦坦荡荡,若说有所亏欠,那,也就只有你了。此生,使命不可背弃,绣颜,我许你来生,绝不辜负。”
说完,他狠心的一根根脱开绣颜的手指,指着地上的我,对俨掌门说:“她,不能死。”
不仅俨掌门,连我听了都不敢相信,我为什么不能死?我残害同门,我罪大恶极,我死有余辜!“白泽,你不懂的,你什么都没看见,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情,其实,其实我自己也不懂……可是,眼见为实,证据确凿,我错了就是错了……所以,你不要管我了,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你们都会好好的,过安稳的生活,回到应有的轨迹。你只要,只要替我照顾好上仙就好了,我,不值得的。”
他自始至终脸上都噙着笑容,此时,他垂下眼来看我,饱含着极大的体恤,轻声道:“你才不懂,小初,你真是个孩子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赴汤蹈火这种事情,与你一点都不相配。”
我不懂,他说的,他做的,我都看不懂。白泽,我何德何能啊。
俨如圣气极反笑,问:“白泽啊白泽,你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天真了起来?你以为,我凭什么放过她?”
我也很想知道,关于他凭什么,而我又凭什么。但是我已经无心听他的回答,因为,一道剑光牢牢的吸引住了我。不知是我眼花还是怎么的,绣颜方才正持着剑,犹犹豫豫的看着我,忽然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击弯了她的膝盖,她惊惶的瞪圆了双眼,那柄颤巍巍的剑,在这个助力下,突然有了方向,直直的朝我刺来……她的身子闪过来的同时,我清楚的看见,她身后站着的,是水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