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太子殿下,小珙儿知道错了,小珙儿真的怕了,你放过小珙儿吧。”张珙推着他想离开那个温热的怀抱,他素白的身体逐渐艳红,但唇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
“小珙儿,听话,我暂时不会动你的。”李诵头一次见这样完全崩溃的张珙,他塞给他的药根本喂不进去,不平静那种欲望,他迟早会失血而亡,他不可以死。
“太子殿下,你放过小珙儿吧。”张珙坐在他腿上,头重重地磕在他肩膀上,那一下下的恳求,像是一下下撞碎他所剩无几的骄傲。
“小珙儿,不要乱动。”李诵有些恼怒,他硬生生按着张珙把药塞进去,只是那人怎么都咽不下去,他的衣衫被血泡得发胀,明明是寒冬的天气,两人身上却都出了粗重的汗。李诵索性将人丢在榻上,手不耐烦地在顶上的夹板里翻找,瓶瓶罐罐乱七八糟扔了一堆,他终于舒口气找出了一封信,喘着坐回去:“小珙儿,这是小晔的信,他的随从在昨夜你昏迷时加急送来的,特意找到这里也一定要送到这封信,小珙儿不想看看吗?”
张珙突然不动了,他的目睁得大大的,泪无声肆虐躺下,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便扑上来要抢那封信。
李诵将心举得高高的,以张珙目前的状态根本爬不起来,他忽而有种满意地成就感:“小珙儿,你想看信,先让我给你上药,而且,你现在,看得清楚吗?”李诵的眉不安地皱起,他用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无神的双目让他沉下了心。
“太子殿下,求你了,小珙儿不闹了,小珙儿一点都不痛,小珙儿是大夫,这点伤死不了人的,太子殿下,你念给小珙儿听好不好,小珙儿不敢再忤逆你了。”张珙拽着长长的衣角,整个人的面容如死灰般枯槁。
“小珙儿,过来,躺到我怀里来。”李诵将信塞回夹板,又扭头朝门外叫喊,“小芈,水烧好了没?”他的额头难得有青筋暴起。
“太子殿下,很快了,请再等等。”小芈的声音传回也不想以往那么稳重,“不过清洗伤口,这个温度大概可以了。”之后是灌水声,铜盆磕在木桩上的声音,还有渐近的脚步声。
张珙畏惧地缩了缩,但还是犹豫着趴伏在他怀里,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委屈地小心拉扯李诵的领口:“太子殿下,不怪小珙儿把车厢搞成这样吗?”
“小珙儿只要不乱动,我自然可以饶你这次。”李诵拍打他的背,似乎在告诫自己一样,“小珙儿,我不会骗你的。”
张珙听到这样的话像被催眠一样安静下来,他的臂环在李诵腰间也不再防备地松开,只是眼皮眨合,却始终只盯着一个地方。
“太子殿下,水,还有巾帕。”小芈推开门进来后赶忙把门关上,但眼前通身是血的张珙甚至比她上一次见还要严重,她神色复杂地瞄了李诵,还是忍下到了嘴边的话,“殿下,我来吧。”
李诵点了下头,能把青水用好的除了张珙和他,他身边也只有这个心细如发的女子了,他从那堆罐子里找到几个丢给他,然后继续去安抚张珙,上这个药的痛苦,他很清楚。
“公子,小芈会小心的,公子忍着点。”小芈跪在那一块血垫上脸有些发烫,不过也仅是片刻就恢复常态,他麻利地从盆里拧了巾帕,冷硬的手泡得发软。
李诵不解地吻着张珙,他想从他眼里找到压抑,但那眼神清亮纯净,没有半分虚假的痕迹,他有那么片刻的错觉,像回到了昨夜他将昏迷的他抱回屋里上药的情景,青水的药力在睡梦中的他会痛得躲闪,却无法让清醒的他有任何变化,李诵有些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梦境,什么时候又是真实。他循着小芈翻飞的掌看去,那一条并不全是鞭伤,他将那块拇指大小的石头从他身体里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又划了道口子,他也不想的,只是见到被自己璀璨成如此虚弱的张珙,他就下意识抖了一下。
“太子殿下,信。”张珙知道这时的李诵是闲着的,他问之前还反复纠结了许久,但也实在等不及了,他的手在小芈手中擦洗,也无法去抓他的衣袖,便只好仰起头,现在他才意识到眼前漆黑一片,就那么怔怔地仰着,半天没有再动。
“小珙儿,”李诵将他仰着的头轻轻按回,再从夹板里抽出那封信,“没事的,我看过会告诉你的,不要急。”
小芈的额上发了汗,他最后将铜铃四周处理了便靠到一边休息,她倒是也想立刻离开,但这时的张珙太过不稳定,她不太放心,之后借口缓一缓,其实那封信,最初是送到她手上的,送信来的人骑的马是驿站通用的那种,刚刚停下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只怕是活不了了,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闻到了车厢里弥漫的浓浓的血煞气,让她有种久违的舒适。
“小珙儿,信上说你的母亲和李夫人得的是同一种病,而且病症还更加严重,或许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过过去的,但你的母亲,不肯吃你的药。”李诵诧异地看着震惊的张珙,眉目纠缠,“张大人的夫人,不是早就亡故了吗?小珙儿你不是孤苦无依才会四处游历吗?”
“娘。”张珙失神地叫了一声,胸口的铜铃跟着他的动作发出一片清脆的乐声,刚刚闭合的伤口再次渗血,小芈认命地拔开瓶塞,继续为他处理着。
“小珙儿,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往西洛赶,以你的医术,不会有事的。”李诵柔下声来安慰他,其中的关切让小芈都疑惑地抬了头。
“娘。”张珙捶了下车底,惊得外面的马儿不安地嘶鸣,他突然坐起来,平平地摊开手:“把信给我。”他干巴巴的语气和强硬的动作,无非为了掩盖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李诵叹了口气,将信交到他手里然后结果巾帕替他擦洗,血似乎和皮肉长在一起,怎么都弄不掉那种灰暗的红。
张珙双手执着信,眼神竟像平常一样一行一行地往下看,若是换个人过来定不知道他现在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看着看着,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一次落下,这一次的泪,不知是被车内的色泽沾染,还是本身便是那样的色,那么红艳,艳到能灼伤人心。
“小珙儿,前面不远有个驿站,”李诵拥他入怀,“我们修养一下就启程去西洛,你现在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和这一身伤,不然,你想如何去救你的娘亲。”他轻缓地抱着怀里的人,阖上了眸。
张珙便那么握着信看上面的文字,眼睛眨了眨,无神的眸子映着纸上秀丽的字体,密密麻麻,从右到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