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这样的行程,即使是以小芈的车技驾着马车到了长安城下也已经入了春,这时天近傍晚,李诵照例找了客栈安顿。
饭后,李诵打开客房的门准备出去,却突然回了头,李诵看着张珙那张因为躲闪不及略带了几份尴尬的脸心情大好,他走到床边,挨着张珙坐下,他执着张珙的手说:“君瑞,不要乱猜了,我只是担心城里不安全,先去看看而已,如果没事,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
张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冲动,任谁被这么直白地道破心思都舒服不到哪去,只是他没表现出来,张珙抽出手躺在床上,将被子拉过盖在身上,背对着他沉默。
李诵轻轻地笑了,他看了半响床上鼓起的一团,按捺下痒痒的心思,吹灭了蜡烛,脚步声渐渐远去。
只是张珙似乎在他关门的那一刹听到了叹息。
张珙从屋子里陷入黑暗就开始盯着窗幔发呆,直到整个客栈都静了下来,他留在小芈身上的香气接近又远去,他才若有所觉地坐了起来,张珙掀被的手还停在半空,门又再次传来一阵响动,张珙抑制不住地有些失望,重新躺回去。
张珙想了很多可能,或许是店家收拾东西,或者是小芈不放心进来查看,可当人慢慢爬到他身边,熟稔地环抱他,将自己的头按在他颈间蹭着,渐渐不再动了,他才意识到其实这是大半夜突然赶回来的李诵。
张珙觉得身边的人睡熟了,神色复杂地抬眼看向紧紧抱着自己的睡颜,那上面的笑容太过刺眼,几乎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他确实存了走的心,只是没想到李诵那么敏感。
张珙无奈地叹口气,强迫自己尽量不再去想这件事,闭上眼认命地睡去。
第二天是小芈来请,两个人才起的,张珙擦过脸放下帕子,扫了眼桌边一派怡然自得的李诵,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的原因,张珙总觉得李诵今天的笑很古怪,也有些夸张。
入了长安他们住的客栈还是曾经的那家,两人一起写的门联横批也还在,老板娘对两个人记得都很清楚,特意送来了一壶好酒。
李诵和老板娘寒暄过,一派贵气十足的人举止却如此谦和,老板娘在两个人中也是和李诵说的话最多的。只是这次送酒来的时候李诵正在屏风后更衣,就换成了张珙去开门,见到来人张珙还愣了一瞬,继而平静地接过木托,微微躬身:“店家,有劳了。”
老板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朝旁边侧了侧身,眼角的一点细纹随着她的神情变化,风情不减:“公子折煞奴了。”
张珙看着送完东西之后这人还没走的意思,沉吟一下,似乎想通什么一样展开眉头,他说:“店家不是在寻某吗?烦请稍候片刻。”
“其实也不是。”老板娘掩着唇笑了,她的语气倒是和张珙还没离家前,母亲劝导时有些像,“还请公子不要怪罪,奴虚长几岁,看得出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或许不在意这些私情,不过公子这位朋友,公子待他总是清清淡淡的,奴是过来人,知道公子朋友动的是什么心思,公子你看,你这么多年过去,身边不还是这一个人吗?”
张珙久久地看着老板娘,到底没让人太难堪,他敛了眉道:“店家的好意某心领了,只是店家须知强求来的总是长久不得的。”
老板娘挑挑眉梢,本打算说些什么却在抬眼时顿住了,她福了个身,说:“奴这就不打扰公子们了。”
张珙目送那抹裙角消失在楼梯拐角的地方,脸上淡漠一片,他转了身,绕过身后的人将东西朝桌子上放过去。中途腕上搭了一只手,张珙握托盘的力道一下大了许多,他稳住酒壶,只是在这之后,手中的木托却突然变得十分沉重。他朝身边的李诵看了看,见他毫无愧疚的表情,索性另一只手拿了酒壶,然后将木托,缓缓松开。
李诵猛地离开张珙,接住摔下的木托和上面的小酒杯放回桌上,他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仔细检查了一下酒杯没什么缺口,才看向张珙:“君瑞,你砸坏老板娘的东西,老板娘会很伤心的。”
张珙不置可否,放下酒壶去了屏风后面。
李诵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就像自言自语一样开了口:“君瑞,你是说,强求的不得长久是吗?可是不强求,我们之间,就一点可能都不会有了。”他听见那里衣物悉索的声音停了一下,“我们那么久不见,马车里的那次,君瑞你应该感受得到自己的悸动吧,君瑞,你是想见我的,你喜欢我的程度早远远超过了你自己的想象,我猜,小镇那次,你大概就没想过真的要逃是吧。”
李诵灌下一杯酒,没再开口,屋子里静得可怕,很久以后,屏风后才传出一声呵,张珙的语气和平如无二:“殿下,你太自负了。”他从屏风后走出来,“既然你让我恢复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有机会,我一定会走。”
“韩晔和李景俭现在在我手下,”李诵没放过张珙刚刚一闪而逝的担忧,愉悦地勾起嘴角,将另一个杯子倒满,“陪我喝一杯,我就告诉你。”
张珙为难地看了看面前的酒杯,从满室酒香就看得出这酒的后劲很大:“我不会喝酒。”
“不会?”李诵慵懒地将一只胳膊支在桌上,眯着眼看他,“君瑞开药难道没开过药酒吗?和酒接触得这么频繁,自己却不会喝,你觉得我会相信?”
张珙抿着唇将那杯酒拿起来:“说好了,只此一杯。”然后在李诵开怀之前视死如归地将那杯酒水倒下去,随后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君瑞,你不要喝得这么急。”李诵又倒了一杯茶给他,犹豫一会,站到他背后帮人顺气。
张珙挥手想把身后这人赶开,只是一急之下反而咳得更厉害了,于是当张珙终于平复下来,他的脸早就红透了,眼底水波潋滟,衬着偏薄的唇,勾人得媚。
李诵被他斜斜地看过来,一瞬燥意就上来了,他将张珙没来得及喝的水喂进自己嘴里,回到了自己的凳子上。
“君瑞,你不喝,我也会告诉你的。”李诵叹着气,“他们两个也只是加入我的阵营而已,我不会拿人才来开玩笑的,他们现在在查看我的一间别院,过几天稳妥了带你过去见他们。”
张珙有些窘迫,刚咳完的嗓子还带了哭腔:“太子殿下,这样耍人很好玩吗?”
“耍人不好玩。”李诵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除外。”
“多谢殿下厚爱。”张珙一字一顿,甩了袖子就回了床上。
李诵觉得张珙这次大概是气得狠了,才半天都没什么动静,可他等了许久,一壶酒都喝完还没听到声音的时候,才终于赶到床边,一看,就有些失笑了。
张珙脸上的红色更加浓了,还出了不少汗,他闭着眼皱眉,大概是觉得难受了,偶尔扯扯衣领,衣服被扯得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的胸膛,铃铛的弧度也变得非常明显。
李诵把人摆正,拿来毛巾帮他擦着汗,他凝视着这人,凑在他唇上啄了下,李诵看了看天空,喃喃地说:“君瑞,对不起。”
只是张珙没办法回应他。
李诵的行动很快,不过两天就带了张珙搬进了一座座落在城内偏僻处的小院。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匾额并不怎么引人注意,张珙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君瑞,我让小芈带人把院子都打扫过了,除了我们住的那间。”李诵笑着靠在车弦上,“能劳驾吗?”
张珙忽略他古怪的样子,点点头。
只是张珙一边擦桌子一边想着以前陪着李诵晒太阳看别人打扫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他带着有些堕落,他干着这些事都开始生疏。
李诵帮不上忙于是一直跟在后面转,烦的张珙心燥却不好说什么,张珙扫灰时瞥了他一眼:“这里尘扰得人心烦,殿下可去别的地方休息。”
李诵本来只是出于好玩,想看张珙帮忙整理的样子,这时倒是心疼了,执了他的手心问:“你常做这些?”
张珙想了想,再次点头。
太子抽走他手上的东西扔到一边,抱着人出了门:“不要做了,让他们收拾吧。堂堂鬼手,居然自己打扫屋子。”
“清贫人家,比不得殿下。”
“尚书去得早,没留下什么东西也就罢了,你出诊。”李诵才想起张珙经常义诊还送药,没再说什么。
张珙挣扎后发现李诵不打算放过自己,只能任由那人拿着巾帕在他手上擦来擦去,张珙用空着的手伸进怀里,却再次被拉走。
“君瑞,等等,不要脏了衣服。”李诵很专心地擦着,没看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