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李诵手里握着张珙拿着匕首刺向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阴沉地可怕,另一只则直接掐向了张珙的脖子,可他没想到,有另一只手还要快,李诵诧异地看向脸色憋得发白的张珙,连防着他匕首刺过来的力道都小了几分。
张珙的手看得出用了死力,渐渐脸色都发了青,李诵大概是被吓到了,久久都没什么动作,然而当他醒悟过来想要掰开张珙的手时,张珙突然脸孔一阵扭曲,弯下了颈子,然后从他的喉咙里挤出一条指甲大小的虫子,细看还能发现虫子前头的尖钩上挂着血肉。
张珙这时才能分心去一眼四周,而看到那个一脸呆滞的李诵,不由觉得好笑,张珙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声嘶哑的风声,然后紧紧闭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李诵问完就放开了张珙的手,可没想到,在他刚放开的那一瞬间,匕首再次朝他挥了过去。而这会,不明所以的李诵只能后退。
张珙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似乎他有过犹豫了那么片刻,随后,另一只手直接抽出一根针扎进自己的右肩肩头,然后在那手僵住的空隙里夺过刀,干脆利落地挑开了自己的手腕皮肉,翻出了那条密密麻麻肢节动弹的虫子,然后,看了眼即将扑到近前的李诵,在脚腕同样划了几道。
李诵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刚才还言笑晏晏的人在自己身上划出血之后就轰然倒下,一时脑子里变得空荡荡地,他发了狠向张珙跑过去,似乎他快一点,刚刚那几刀就会消失一样,直到李诵接住张珙,在身上翻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翻出些药想递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张珙早已昏睡了过去。
“来人,传大夫。”李诵的声音仍旧是那么镇定,没人能发现他此刻有多么惶恐,他找出来的药散乱地摔在地上,抓着张珙衣襟的手上青筋乍起。
等待的时候李诵止不住焦躁,而在终于将人交给匆匆赶来的大夫,李诵等了有一会也没见这些人动手,一贯的温和彻底破裂:“你们,不救人,做什么?”
两个大夫互相看了看,年长的那个前进一步:“某在等殿下示下,这次,是要全力救还是拖着。”
李诵直接挥了衣袖,一边柜子上摆放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救不好他,你们就可以歇着了。”
两个大夫闻言哆嗦了一阵,立刻慌乱地各自开了药箱围去了床边。
在外间安静下来之后,李诵捂着眼睛仰起了头,然后,慢慢溢出低哑的笑声,很久后,他的手掌离开,还能看出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绰影,怎么回事?”
窗子外面立刻跃入一个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绰影垂首站在李诵身后:“二管家,今日带人进了屋子。”
“为何不阻止。”
“没有见到暗卫出面,所以。”绰影平静陈述的语气到了这里终于变得为难。
“所以怀疑是我的意思?”李诵自嘲地补上了这句话,“对了,以前,我就是这么对他的,”李诵的疲惫仿佛只是一个闪神,转眼又变回锐利的样子,“将人带来,自己去领罚。”
“是。”
李诵不想给这间屋子增加血腥,于是他还是出了门,吱呀的门闭合,将他的最后一丝背影也隔绝在了屋子外面。满院荷花的摇曳声里他站在那里凝望着那片灯火,不言不语,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殿下,人带到了。”这次回话的是一个小厮,绰影大概已经在刑堂里了。
“走吧。”李诵从几个小厮的手里接过那个已显苍老的二管家,提着人就出了院门,小厮在后面紧紧地跟上。
“君瑞,渴吗?”李诵是被张珙的咳嗽声惊醒的,立刻就睁开眼看向身边的人,他按住了想要说话的张珙,摇了摇头,“你先不要说话,你的嗓子需要养一段时间才会好。”
张珙对李诵这样的反应多少猜到一点,还是惊得愣了神,随后,慢慢地点头。
李诵见状就笑了,那么温和的样子真的很想让人依赖:“君瑞等一下,我去帮你拿水。”
李诵离开后张珙才有闲去看天色,外面仍旧是漆黑不见底的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君瑞,来,喝了水还有药啊。”李诵衣裳齐整,端着药坐在了床边,还像哄孩子一样摸了摸张珙的头。
张珙接过水慢慢地滋润着干哑的喉咙,随后便看向了李诵。
“君瑞,不要嫌弃我了,我喝药的时候你也可以这么做的,”李诵说得自己都变得尴尬,“不要担心我了,我有按时喝自己的药的,大夫也说我的伤好了很多。”
张珙有些不信,看向了李诵的胸膛,然后一声不吭就要去扒他的衣服,可他只是这么一动,全身就酸软地不像话。
李诵急忙把张珙揽进了怀里:“我是去解决了那帮控制你的人,伤稍微裂开一点,不过没关系的,倒是你,”李诵的话现在都能感觉出浓浓的烦躁,“要好好休养才是。”
张珙只觉得好累,明明才刚醒过来又想睡,他撑了些精神做了个写字的动作就又垂了下去。
李诵犹豫了会儿,还是给张珙把纸笔拿了过来,君瑞的医术比那帮人好多了,让他自己开药也好,在支好写字的板子后,李诵扶着张珙的背絮絮叨叨了起来:“二管家毕竟在府里操劳了一辈子,况且这次他也不是主谋,他只是,想要讨好我,被利用了,君瑞我放过了他你不会怪我吧,不过你放心,以后你不会看见他的。”
张珙一边就当解闷一样听着一边给自己诊脉,可惜太过虚弱,脉相都要思考好久。
“君瑞,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的。”李诵的话有些闷,但应该不是因为他埋在张珙发间的关系。
张珙想抬手去摸摸他,可实在有心无力,慢慢,他开了口,虽然那声音想破掉的风箱一样难听:“我,已经伤了你,很多次,不想再来,一次了。”
“对不起。”
张珙没说话,等着李诵接下来的解释。
“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对我妥协是猜到我会罚景俭,为了想帮他,一个人在生闷气,但是即使是虚假的我也舍不得,就和你做戏。后来一个人胡思乱想,甚至怀疑了你和其他人联合想杀我,所以你拿匕首刺过来的那一下,我是动了杀心的,我不想再听你的报告,怕自己连这最后的假象也维持不住,才会把你身边的护卫调走了,不然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说那句,无论什么都原谅我,也是,这个意思吗?”张珙总算是把药方写了下来,尽管歪歪扭扭,跟他以前的字完全没法比。
“说那话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个。”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了。”
李诵没说话,看着张珙的眼皮一直一点一点,很快就再次陷入了睡眠,才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对你,我从来没有自信的时候。”
然后他就出了门:“来人,把小芈叫回来。”
“可是,殿下不是应下了大管家的。”
“无论发生什么,叫她回来,有些事,需要她亲自处置。”
张珙再次醒来的时候不是晚上,但他宁可是晚上,不然不会如此清晰地看到李诵露出这样的神色。
“李诵。”张珙试着叫他,因为李诵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那样的痛苦。
“君瑞,你总算是醒了,”李诵才缓缓展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还是不要说话,我去拿药。”
张珙看着李诵脸上的胡茬,没说话,闭了眼。
身边是人离开的动静,很快又走了回来,李诵用勺子搅拌着汤药,一手慢慢把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