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 清风平 - 晏同风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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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阿泷驾着马车在皇宫里不要命一般急匆匆地赶路,路过这个宫墙的时候看见什么控制马车停下来,跳着下马车就直接朝那边蹦了一段距离,阿泷在看见扶着墙站着的人终于松了气:“大人,总算找到你了。”

阿泷的衣服虽然还算整洁但也看得出狼狈,只是这个时候他完全顾不上这个,只是担忧地看着张珙靠在墙边摇摇欲坠的身子,大人听到声音看过来的目光透漏着难言的感激,明亮得让他一瞬间失了神,一向最是风光霁月的人,如今露在衣裳外面的脖颈上却密密麻麻布满红痕,几乎要攀上他的下颚,他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跟自己说话,大抵是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吧。

阿泷忍下喉间的冲动,走过去扶着张珙:“大人,回府吗?”

“回。”张珙开口,是出奇地沙哑,就像气若游丝的人最后从肺里撑出的一股气。

“大人,”阿泷莫名产生一种悲恸,来得甚至比当初骤然沦落更加凶猛,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发生什么事了。”

张珙看上去完全已经没有开口的意思,阿泷却好像没察觉一样继续追问着:“大人,阿泷昨晚一直在等你,看着那扇门里一个人一个人出现,再一个一个走掉,可是,一直没有大人,阿泷很难过。”

张珙脸上的疲惫撑不住完全伸展开来,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算他意志惊人了,那些话,也不知道能听进去多少:“阿泷,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舒王殿下的人,说那药对身体有亏,殿下求了旨意准我进宫接人。”

“难为他了,”张珙的眼睛半阖起来,全部的分量都压在了边上的人身上,“回府。”

阿泷也是在这时候才终于醒过来,懵懵懂懂觉得自己做了不应该的事,脸涨得通红,可看着张珙完全不在意的样子,释然的同时不免失落:“是,大人。”

他们的脚步已经挪开不少,张珙突然叫了停。“等等。”他的视线,缓缓移向一边的草丛,眼底流露出迟疑。

马车的声音在这深深的墙内是极其少见的,刚刚的那种茫然状态过去,阿泷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是多么幸运,于是回程后怕地慢了下来。

到了宫门边是要例行盘问的,阿泷知道大人现在肯定不愿见人,方才他扶大人上车,大人的脸色在看见自己伸出的手背手心都是一片艳红之后直接就收了回去,宁肯自己狠狠摔在地上都不想旁人多瞧一眼。

面对着披甲持戟的守卫,阿泷鼓起胆子上前交涉,下一刻就被在面前明晃晃交击的铁器煞白了脸,硬着头皮说:“两位大哥,我家大人身子不舒服,可否通融一下。”

刚刚换班的侍卫并不知道这小厮是舒王放进来的,这个时候离上朝的官员们到这里还有一段时间,一辆马车就这么出现,无疑是怪异的,不过碍着对方不确定的身份,侍卫还算客气:“例行检查,还请大人不要让某曹为难。”

马车里一直没有声音出来,阿泷有些担忧大人是不是已经晕了过去,但是这样的表情落在侍卫眼里就成了心虚,大约再等上一会儿就会直接去掀帘子了。

“放他们出去。”熟悉的语调,用的却是冷若冰霜的语气,一时间,听到的侍卫先做的竟然都是转头去确认那边是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

李诵本来是深深凝视着那辆马车的,他能感受到里面的人的气息,这么久下来,他居然连一个轻微的动作也没有,什么下了朝之后他要出宫办事,他知道这都是借口,他就是想看看这个从此之后势如水火的人,想狠狠打开他的身体,想亲手逼他崩溃,想让他们之间回到从前。

察觉到侍卫们的目光,李诵冷冷地转过头:“如何?方才的话,还要孤为你们重复一遍吗?”

侍卫顿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刷刷刷全部跪了下来:“微臣不敢。”

李诵一甩衣袖,径自向宫门外走去,那个帘子,他再没有立场去碰,他若是真的鬼迷心窍像以前那样靠上去,恐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泷解脱一样赶紧跨上马车,甩了鞭子本着早一步离开是一步的念头狂奔出去,然后,毫不停顿,那根本没人敢疾行的南大街,他也就那么跑了下来。

而在他们离开后,一个人影才从墙后拐出来,他紧抿的唇角不是很红润,收了温和的外表后甚至有些气势凌人的感觉,然后,他轻轻摸上自己的侧脸:“君瑞,背叛我,你会后悔的。我说过,就不会骗你。”

到这时,他突然想起,曾经自己说过多少次同样的话,徒劳地重复我不会骗你的这样愚蠢的承诺,只是因为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相信,他却即使如此,仍是一遍遍地,像个傻瓜一样,刨白自己的心。

总算到了府里,阿泷赶紧操纵着马车驶进去就闯进车里,在见到那双还睁着的眼后慌慌忙忙就去找人来帮忙。

张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醒来窗外的风景已经是一座座酒楼,他会冒这个险,大抵是那份死志还没完全消散吧,顺带坑上一把那个人,没想到,竟然还是活着的。

张珙的指尖落在塌下的篮子里,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里面半边还挂着泪痕的粉嫩脸颊,小孩哭累了之后睡着了,不过这样可怜的孩子,即使是哭,都没有出声的资格。

阿泷带着管家赶过来的时候,张珙晕乎乎地摸着指腹的温度,说:“先熬些米油喂给这孩子吧,我暂时,大概是顾不上了。”

黑暗再次笼罩,最后看见的是阿泷和管家惊慌失措的脸,他好累,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再次醒来。

三月之后,张珙再次踏上那块坚硬的地面,曾经的恢弘如今已然熟悉,这样的建筑,剩下能感觉到的只是冷,冷到让里面人的心都跟着冰起来。

张珙掀起衣摆,跪地行礼,身边没了众多官员,他的身份,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侍郎,圣人的旨意上说是补偿,真实的意味又何止于此。

“起来吧。”圣人的声音更加温和,却只让他惶恐,“赐座。”

张珙谢恩,开始念着一些客套的词句,谁都知道,这些话没人想听,又不得不说。

“不知君瑞与太子这次事件,可有伤了些情分,朕撤下你的太傅位置,也是不得已。”

“殿下为某求情的事,某虽不在场,也是听闻了的,殿下宅心仁厚,实乃大唐之福,至于太傅一职,微臣早便力不从心,如今也可好,殿下有良师教导,微臣也好偷闲。”

“君瑞可不得偷闲啊,虽然上面还有人,但朕是打着日后将户部交予你的想头来的,君瑞不管事,岂不是朕识人不清?”

“微臣不敢,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丰盈国库,恢复生息。”

“君瑞有这样的想法,朕便等着君瑞的好消息了。”

张珙心里叹息,面上只好诚惶诚恐的答应,这次归来,这样的事,他面对起来无端少了一种负担,倒是顺畅了很多。

“至于太子那边,”圣人这样的话一出,张珙呼吸都缓了缓,“朕听闻君瑞病重三月,太子只是送药,倒是没有探望过一回。”

“许是殿下繁忙,况且只是微臣身子太弱。”

“张珙,”圣人这么叫之后,零星候在一旁的公公都战战兢兢跪了下来,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殊不知这样的作为只会适得其反,李适瞧了一眼,就扫兴地挥手。

很快,殿内就只剩下李适张珙两个人,张珙觉得自己已经足以应付这些事,还是紧张得手脚发冷。

“君瑞,”李适换回了称呼,威慑仍旧不散,“你该知道,弃了太子,就要找新的主子了,你现在这样?朕都有些瞧不清了。”

张珙伏在地上:“微臣一心为民,只愿不卷入这些纷争。”

“以君瑞的智谋,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况且,你曾经是太子的人。”

张珙没了话,他是在干什么,他自己也想知道。

“当初你虽与太子亲厚,但朕却看得出来你内心是想着扳倒他的,让你们在一起,就是激化这矛盾的最好方法。君瑞觉得,朕估计得可有问题?”

“圣人思虑,微臣拍马难及。”

“以卿之才,若舒王登基,必以你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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