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 - 采桑清月下 - 蒜苗炒肉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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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

缘来酒楼的雅间里静默一片,唯有茶香顺着茶壶里袅袅的茶烟飘散着。

轮流往里递消息的人走路都时脚板轻抬轻放,生怕弄出一点消息而被迁怒。

“少爷肩头被柳爷刺了一剑。”

“少爷要用一条手臂来保乌桑。”

“乌桑不让少爷舍弃一臂,封了少爷穴位,将少爷托付给了柳爷照顾。”

“来了一个女人,救了乌桑一命。乌桑用绣花针在刀疤脸喉头划了道口子,那人死了。”

“来的女人是苍霞山上杀手青槐,解了柳府门前困局,少爷和乌桑,还有那青槐,都被带进了柳府。”

茶碗磕在桌面上时一声轻响,朱诺挥了挥手,雅间内外的人瞬时都散了个干净,只留了朱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少爷太莽撞了!好在这个乌桑还不是个懦夫,知道自己的事自己扛。”

朱离离家逃脱,朱家家仆沿路拦截,朱家家主却带着朱祥来逞州守株待兔,原拟朱离一进逞州城便将他捉回去,谁知朱离又跟乌桑混在一起的消息竟传到了那人耳里,朱诺再接到那人密信,就不得不改主意。

朱诺手指捻着胡须,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存之再不得个教训,迟早把自己小命儿连着朱家一起赔进去。”

朱祥陪着笑:“少爷还年轻。”他沉吟了一下:“咱们要不要……”

朱诺摇了摇头:“现在带存之回家?晚了!人家主意都打到了存之头上,这时候带存之回家,显得咱们心虚了!”

朱祥要说的并不是带朱离回家:“可是少爷对此事一无所知,咱们一直拖延下去,只怕那人等不及。”

朱诺蹙眉看了朱祥一眼:“《仰止书》存之不能沾手!”朱诺挑了挑眉毛:“胡人不是也在找么,就在胡人身上下点功夫!他们的事,他们自己去争,咱们尽量不要掺和。”

朱祥应了一声:“是。那少爷……”

朱诺叹了口气:“不能带他回去,且让他在乌桑身边待着吧,不要引人怀疑。”说着气不过,茶碗被他狠狠扔在了地上:“等他回家,打不断他的腿,不听话的东西!”

茶碗里的茶水溅起来,朱祥没躲,身上都溅了许多,朱诺撩起眼皮看他:“我知道你疼他,可《仰止书》多大的事,三令五申他都不听,他逃家出走也要掺和进来!现在人家指望他从乌桑身上弄来《仰止书》,我护他都护不及。”

朱祥也叹了一声,“只怪少爷不知其中关窍。还有,小人以为,杨家的宅子也留不得了。”

朱诺气的吹胡子:“乌桑也留不得!倚欢楼里有一个不够,还要再来一个,这一个更厉害,存之胳膊都不要了!”

倚欢楼里那一个朱少爷一直说是君子之交,因为那人救过他的命,便一定要涌泉相报,朱家少爷为此没少挨打,却拿定了主意绝不肯断绝往来。

朱诺气虽气,却并不放在心上,倚欢楼那一个不过欢馆郎罢了,弄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是乌桑却不一样。

朱祥笑了一下:“按说少爷年纪不小了,定个亲事或者能收收性子。”

朱诺哼了一声:“糊涂!《仰止书》这档子事儿不完了,存之的亲事那位还不是要插手,自找麻烦!”

朱祥重新为朱诺斟了杯茶:“还是老爷思虑周详。”

朱诺摇了摇头:“这已经是那位这几年太顺风顺水,手底下有些松了,咱们才能这样把存之摘出来,哎!”

朱祥也叹了口气:“少爷这一次吃的亏大,望着以后能得个经验。”

朱诺不语,只重重叹了口气。

朱家少爷并未想得不得经验的事,他从昏睡中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想去找乌桑。但柳家下人却拦着他,第一时间通报了柳城。

朱离与柳城此时相见,尴尬之外还有敷衍,两人都直说是误会,柳城更夸朱离义薄云天。

送走了柳家下人,朱离已挣扎下了床,柳家的下人见他执意如此,先强迫他吃了一碗药,才许他过去。

乌桑比他伤得重,被安置在柳家后院的左厢房里,他去时乌桑还没醒来,那救人与危机的妖冶女子已经不在,傍晚的斜阳照进厢房的窗格,在乌桑苍白的脸上涂上一层浓厚的金色。

乌桑仰卧着,身上一股浓郁的药味,朱离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口,都已上过药,包扎妥当了,他才松一口气。

乌桑身前的伤不多,他的伤都在后背,朱离小心地将乌桑翻了个个,触及乌桑伤口时乌桑皱着眉哼了两声,便又没了动静。

乌桑身后的伤口也都被包扎过了,但仰卧时压到了伤口,好几道口子上的绷布已被鲜血浸透了,连着中衣上都是血迹。

朱离坐在一边,掀开乌桑中衣查看伤口,乌桑人有些瘦,背上更看得明显,练武之人虽不至于瘦到皮包骨头,但那劲道的肌肉只有薄薄的一层,如今也被横七竖八的绷布裹着,只露出零星的几块好着的地方,也有旧伤痕留下的细细的白道子零星密布。

朱离看中乌桑背上血渍最多的一块绷布,横拦在腰窝的地方,他轻轻往上推了推那块绷布,但只推了半寸,便顿住了。

乌桑腰窝上那道伤口附近,旧伤痕泛白的印迹像是老梅横斜的枝丫,而在那枝丫旁边,是一朵烙上去的含苞待放的梅花,一枚半弯痕迹焦痕停在花苞上头,也是烙上去的。

朱离摸了摸自己手心那半枚烫伤的旧痕,又伸手抚上乌桑背上那枚烙印,霎时像是开启了记忆之门。

十年前祥伯接他回府,途中有人撞到朱府马车前头,是个衣衫褴褛,伤痕遍布,被人追杀的少年,他做主救了那人。

那是秋天,他风寒严重,不能赶路,一行人耽搁在旅店里,那时他病中无聊,专爱给人家上药,但上药时见人家背上的伤口横七竖八,像长野了的树枝,硬是提笔在人家一道伤口边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说是应景。

他想起自己手心都是因为这人忽然撞到车前逼得马车骤停,他才撑在火盆上烫伤的,便要在那花苞上也画上半枚伤痕样的印迹。

他一本正经,对人家说只当那半枚弯痕是采花的蜜蜂,全然不顾梅花开时可有蜜蜂这件事!

十年前那少年便不善言辞,由着他摆弄,也不辩驳。

他还曾骗人家说,等他背上伤口长好了,那朵含苞的梅花会绽然开放……

乌桑就是十年前不辞而别的那人!

乌桑迷蒙觉得背上一阵火烧般的疼,又一阵温热的湿,夹杂着一阵流动的冰冷的痒,他想背过手去摸一下,手却先碰到了一个人身上,他立时清醒过来,翻身而起时看到朱离,忙将朱离上下打量一遍,亲眼见得朱离四肢完好,才觉踏实。

他生怕是自己逼到绝境幻想出了青槐,生怕在他倒下之后,命悬一线之际,朱离又用一条手臂换了自己一命!

朱离完好,却眼眶微红,脸上两道泪痕犹新!

乌桑一手搭在朱离肩头,“你,你怎么……还哭了?我……”他又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伤的惨不忍睹,却并未残缺,这才问出来:“伤口很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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