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故
离封林海既定北上的日子过去五日有余。上辈子的行程理应过半,如今却还不曾启程。
数日之前,封林海被拿入狱,羁押了三两时辰便又被释放出来。这时刚用完早饭,他站在堂屋来回踱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看外边的天气,再瞅瞅门边的雨伞,愁眉不展。
外边车夫在车轱辘周围检查了一遭,拧着缰绳斗笠又上门来问,“封老爷,今个儿咱们可走得?”
封林海业已辞官,便是未辞官,也只能算上寒门子弟。马夫徐老为人耿实,彼时恭称他一声封老爷,是个讲规矩,又极会做生意的。
这句话,徐老已经接连数日过来问了。马车安置在他家门院,一天的耽搁便是一天的生意,这个道理封林海当然懂得,可他却也脱不了身。
因从萧宝珠手里拿来碎银子塞过去,今日唯有将他打发,“徐老,今日恐怕不得走了。雨大不便出门,您明日再来罢。”
徐老也是体贴的。银子收好,爽利地将家把式收进箩筐又冒雨离去。
看着雨里渐渐淡退的身影,封林海实在等不住了。拾来雨伞,招呼一句:“我再去趟衙府。”便又出了门。
这几日封林海也是脚不沾地,被县衙随传随到的。
封锦岫见她阿爹行色匆匆,顺手将正在描摹的小篆整叠起来,打趣道:“看这样子,阿爹一时半会走不成了。”
这个口吻说来毫不掩饰。因为她知晓父亲北行并不顺利,错过京官翰林院孔目的招用时机,而入都转盐运使[1]府上做了西宾,同国亲两家府惹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一脚踏入党派漩涡,才有被“那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得已。
她一直在想,只要父亲没来得及做那个官,哪里又会有以后那些事儿呢?便是这趟北上不成,一家人怡然自在地留在铃兰,吃点苦,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萧宝珠就为丈夫担心不已。此一番听着小女儿的话,心中更是龃龉。一时进屋点检家中余剩的家当,以打发时间。
封锦云过来推搡了封锦岫一把,眼里倒映着这个年纪的无奈,“就你最精,明知阿娘心情不好,偏还提。”
封锦云是领会母亲真正烦恼所在的。毕竟官字两张口,左说有理,右说也有理。平头百姓,最讳同那官事惹上干系。
又恰巧横在这样一个契机,萧宝珠的忧心就在所难免。
只盼不要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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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封林海如今招惹到的事,算来也是无妄之灾。
只因他任县中主簿一职,领文书帐薄、案件抄目之责。此番卸任,与衙中录事正值案目交接,便有许多肖小鼠辈欲图划清案底,前来请他打点关系。
世人皆选最便宜的门槛行事。封林海在任时不能执法犯法,是以这职务更替忙乱之际,便成了外人眼中的漏网之机。
那些零头小案且就不提,被封林海义愤填膺地驳回,没几个再动心思的。
偏偏县中有一老乡绅杨举人,家大业大,又有亲故在京畿为官,掏空心思地想为自家二郎划案,此一时亦将歪念动到了同处。
杨二郎亦是个膏粱子弟。去年春上,同人争地皮,一言不合便失手重伤林员外家的三少爷。林三少是气焰高涨着走的,然而事后重伤未就医,隔夜猝死,这件案子竟就变成一笔糊涂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