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过去能掩盖么
季晨离差点被明R无辜的语气逗乐了，“当然不是。”她道，“我有自知之明，在你心里我大概是只讨人厌的蟑螂，打不死也赶不走，如果我不去惹你，可能你连想起我的心情都不会有，怎么可能费心去想主意去害我。”
她的话声声刺耳，明R想反驳，可她嘴巴张了张，还是握着拳住了嘴，听季晨离继续说下去。
“明R，我从前爱你，恨不得把心肺掏出来给你看，是你自己不要的。”季晨离以为自己活了两世，应该不会计较了，可当她真的摊开了跟明R说，她发现自己还是计较的。
怎么能不计较呢，那是她的整个青春，她的半辈子都在为明R活着，怎么可能不计较？不仅计较，一分一厘都记得，明R每一个不屑的眼神，每一次嫌恶的躲避，每一句戳心窝子的恶语，季晨离闭着眼，不用回忆都能想起来。
一想起来就好像掉进了冰窖里，就冷得直打哆嗦。
就算是季晨离错了，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最后也是落在她身上的，季晨离自认那是她她咎由自取，她活该，所以她从没想过要报复谁，可是难道就因为上辈子的那个错，季晨离就活该又被明R羞辱一辈子，连个悔过的机会都不能有？
又不是杀人犯，季晨离心寒，忿忿地想，杀人犯也不过死一次罢了，自己好歹救人一命，怎么这罪行还要生生世世捱下去了？
“是你自己不要的。”季晨离苦笑，“明R，你早就放弃我了，你说我无药可医，你说我蛇蝎心肠，你说我自作自受，你忘了？”
说完，季晨离又笑，“是了，你怎么可能记得，你不是她。”
“你不是明R，至少，不是我认识的明R。”
甚至连陶源也不是陶源，陶源已经死了，季晨离亲眼看着她咽气的，死不瞑目，两个失去光彩的眼珠子瞪着季晨离，血流了季晨离一身，死得透透的，活不过来。
现在的陶源不属于自己，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季晨离，只不过自己强行霸占了那个季晨离的身体，闯进了这个陶源的生活而已。
季晨离是外来的入侵者，她以为自己可以凭借那一点记忆作弊似的成为一个小小的救世主，殊不知命运是个既定的轨道，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如果我记得呢？”明R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季晨离只当她在故意搭话，没往心里去，只是随口嘲讽道：“那你就更不该再来打搅我的生活，明R，你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如今居然缠着一个当初被你鄙夷到地底下恨不得一脚踩死的人，你不觉得丢人么？”
“我……”
“明R，我爱你的时候飞蛾扑火，现在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我变得丑陋、刻薄、狠毒，我甚至不敢照镜子，因为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让我厌恶，明R，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连自己看了都会觉得讨厌的女人，以后我只能和这个让我讨厌的自己过一辈子了，这样的惩罚还不够么？”
明R想说不是季晨离想的那样，可她说不出话来，她不擅长在谈判桌以外的地方和人辩论，何况那人是季晨离，是她渴望抓住的那个人，而不是一个谈判桌上的假想敌。
季晨离已经习惯了这样沉默的明R，她压根没指望明R说什么，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连陶源都没告诉过，如今只是把明R当成一个可发泄的树洞，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憋闷委屈倾倒进去。
季晨离接着道：“所以我不想再加一个你了，一个我自己已经足够我恶心一辈子甩不掉，再来一个你那就是双倍的恶心，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明R最怕季晨离说这几个字，猛地抬眼看她，眼神里全是惊恐，那么大个人，看上去竟然无助得像个孩子。
季晨离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可她终于把憋在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又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虽然脊柱还伤着，可就是浑身舒坦，甚至差点忘了自己把明R叫来的目的不是骂她一顿，是有求于她。
骂人一张嘴，求人跑断腿，季晨离在心里给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看把你能的，快能上天了都！明R是能随便较劲的人么？白痴！
季晨离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只听明R嗤地笑了一下，“所以你想离婚，是真的想离婚。”
废话，季晨离想笑，有人离婚是为了找乐呵逗人玩的么？
“晨离。”明R手插在裤兜里，手心上全是汗，手指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舌头抵着上颚纠结了好几分钟，才咽了口唾沫，半跪半蹲在季晨离的床边，拉着她的手问：“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季晨离都懒得看她，懒洋洋道：“那要么你疯了，要么我疯了。”
“就当我疯了吧。”明R垂着头自暴自弃道，“晨离，我爱你。”
她艰难开口：“晨离，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季晨离觉得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被套了个东西，她把手从明R手里挣脱出来，抬起来一看，果然，无名指上被套了一个戒指，这戒指季晨离熟得很，是她和明R结婚的钻戒，她特意找法国名家设计的，全世界仅此一对。
当年婚礼，自己把这对戒指的其中一枚套在明R手上，季晨离还记得那天明R的手上戴着白色的过肘长手套，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显得她的手修长又优雅，季晨离看得心生欢喜，只想拉着那只手亲一亲，她想到一个词：执手偕老，多美的誓言。
季晨离把手抬在自己眼前，逆着光，她一边眯着眼打量手上的那枚钻戒，一边从明R嘴里听到这些怎么都能算得上真情剖白的字句，心里连悸动都欠。
她只是觉得有点心酸，为当年那个求明R一点施舍的自己。现在的明R，又多像当年的季晨离呢。
“明R，你觉得人生能重来吗？”季晨离盯着手上的钻戒，忽然问。
明R毫不犹豫地点头，“能。”
“我觉得不能。”季晨离摘下戒指在手里把玩，“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重来一遍又怎么样？掩盖不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不能掩盖，但能弥补。”
“弥补？”季晨离哂笑，“怎么弥补？你能弥补我的七年么？你能弥补我的命么？你能帮我抹掉那些记忆么？明R，凭什么你一句弥补我就得给你机会？当初谁又来给我一个机会呢？”
“你是爱我还是不甘心？原来那个把你当天神一样的季晨离不见了，现在的季晨离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藐视你的魅力，简直不可饶恕是不是？明R，原来你也爱玩这样幼稚的总裁游戏。”
“七年，说出来两个字，不到一秒钟，嘴皮都不用碰，可我是一天天熬过来的！你知道七年是多少天么？你知道我是怎么一点一点死心的么？”
季晨离越说越觉得从骨子里涌出绝望来，简直快让自己窒息，她愤恨地瞪着明R，把手上的那枚戒指毫不犹豫地摔在地上，“我给你机会，谁来给我机会？你知道过生日的时候自己爱人和别人在一起什么感受么？你知道一个人在医院里拿到癌症确诊单是什么滋味么？你知道从二十层以上坠亡有多痛么？我到死都求不来一个机会，到死都没有！”
“明R，你怎么弥补？”
明R看着季晨离扔了那枚戒指，这是她第二次扔掉它，那个戒指咕噜几下就滚到墙角边，钻石印着灯光闪烁不停，明R飞速跑过去把它捡起来，珍而重之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季晨离一连五个你知道，每一个都问得明R哑口无言，明R知道自己对季晨离很坏，没想到这么坏，听季晨离的控诉，简直坏到骨子里，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在一起。
明R有点迷茫，更多的是无措，她想得很好，一句弥补好像什么都能迎刃而解，真的碰了壁才知道不是的，她在感情这方面向来没辙，只好试探着问季晨离：“晨离，是不是我把你的苦通通受一遍你才能相信我爱你？”
“我不管你爱不爱我。”季晨离疲惫道，“我只想恳求你送我回去。”季晨离想，就算命运早就定下，只要还没发生，她就不会接受，陶源好端端一个活人，季晨离不可能让她在自己面前死第二次，哪怕只是受伤也不行。
明R这回总算听懂了季晨离的话，也不敢再跟季晨离挖掘她们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去，点头应道：“好，我送你回去。”
私人飞机，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C市，飞机里有专业医生护理，直到下了飞机，季晨离才想起来问明R一个问题，“明R，你对我说的话怎么一点疑惑都没有？”
明R惯常淡薄的脸上浮起一点自嘲的轻笑，她挽了挽从耳边散落的头发，道：“晨离，你问的那些问题，至少有一个我能答你。”
“从二十层楼以上坠落，人会瞬间死亡，甚至连疼痛都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