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守株待兔
辛跃之所以说“好像”分手了,是因为整整一个寒假,吴少涵都没有跟他联系。其实两个人的家就隔着两条街,可别说见面,辛跃在那个私密社交软件上发的消息,吴少涵都没有回复。
辛跃又不敢给吴少涵打电话,生怕被他父母知道了,给他惹麻烦。
“你说正常谈恋爱,一个月都没联系,这是不是就是‘分手’了的意思?”辛跃愁眉苦脸地问何田,他最近可能都没睡好,眼窝深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何田扶额,闭了一下眼睛,提醒他:“你们这不是正常谈恋爱。”
辛跃:“哦。那我怎么办?”
何田好气,指着门口说:“你问我怎么办?现在大家都回学校了,你自己去问清楚啊!”
辛跃纠结地哼哼了两声,声音越来越低:“可我要不问……还能说‘好像’分手了,我要问了,可能就变成真的分手了……到时候想骗骗自己都不行了……”
何田拉住他胳膊把他拽出宿舍,恨铁不成钢:“我现在跟你一起去,别再拖了。分就痛快分,死也死个明白。我最近认识一个男孩,挺不错的,我正好介绍给你认识……”
辛跃忐忑不安,一路被何田拖着,几次险些逃跑。
“吴少涵!”何田站在吴少涵宿舍门口,用了可能是他公共场合说话的最大音量。
辛跃死活不进来,站在宿舍背面没人的地方等着,说怕别人看见。
“怎么了?”吴少涵从宿舍出来,看见是何田,露出一个标准礼貌的微笑来,他对何田一直是很客气的,“何田?你找我有事?”
“辛跃找你有事。”何田冷道,转身往外走。
吴少涵跟上来,轻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何田转头看着吴少涵有棱有角的侧颜,那张英俊面容上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说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要我给他介绍男朋友。”
吴少涵蹙了一下眉头,淡淡道:“不太可能。”
何田脚步顿了顿,平息胸臆间翻滚的怒火,“你多大脸啊?”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
走到宿舍楼门口,吴少涵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何田,斟酌着说:“我知道你怎么想我,但我跟你不一样,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你不能拿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我跟辛跃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谢谢你关心。”
“……”何田一时无话可说,他指了指宿舍背面的阴影角落,“去解决吧。”
何田往那角落瞥了一眼,隐约看见吴少涵摸了摸辛跃的头发。他心想,这问题看来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了,长叹一声,准备先回去了。
正是黄昏,夕阳刚落下,路灯还没有亮起来,校园里灰蒙蒙的。一个人影迎面走来,冲着何田吹了个不太友好的口哨。
何田停步细看,对方嬉皮笑脸道:“何田,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最近生活很甜蜜嘛。”
这人正是之前辛跃同寝室的蔡毅,一直欺负辛跃,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何田帮助辛跃对付过他,蔡毅最后因为造谣,侮辱同学被学校通报批评,记了个不大不小的处分。可以说这是何田在学校里仅有的宿敌了。
何田当没听见,径自往前走去。
蔡毅又在他身后讽刺道:“我特别佩服你,敢作敢当,出柜都出得惊天动地,比小跃跃强多了。”
何田继续往前走,不理他。蔡毅大概也觉得无趣,又吹了个口哨,走了。
何田曾经问过辛跃,既然你没有得罪过蔡毅,为什么他就一直针对你一个人,按理说,T大是全国名校,能进这里的都是各地拔尖的学生,就算情商不敢保证,智商肯定没问题,蔡毅就算嚣张跋扈,也应该知道分寸,都是成年人了,至于明目张胆去欺负同学吗?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是真脑残还是受过刺激?
辛跃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他可能真是受过刺激,他表面上对别人还挺好的,我听说吧,他父母好像是因为同性婚外情离的婚,也许,这就是他特别痛恨我,……我这一类人的原因。
没所谓了,辛跃说,反正我现在也跟你们住在一起,跟他们没关系了。他又乐呵呵地自我安慰道,我跟别人不一样,他们肯定是怕我。这么一想,就舒服多了。
……
美-沙-酮门诊的医生给何田打电话,说是丁小祥突然出现,喝了药就走了,当时通知何田肯定也来不及,索性之后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何田问医生丁小祥看起来怎么样,医生说他看起来不太好,脸上有外伤,精神状态萎靡。
何田刚想说谢谢,要挂电话,医生又说,何田,你对美-沙-酮是有了解的,这种药物可以特异性阻断阿-片类物质的戒断症状,是海-洛-因的替代维持治疗药品,丁小祥很久没有来过了,不排除他在外面重新接触毒-品的可能,而回来喝药也许是毒-品供应不上,他来缓解症状的。
何田,医生欲言又止,如果是这样的话……
何田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他天天陪着丁小祥去门诊,和他一起去面试工作,无数次家访和心理干预,所有陪伴,联络,鼓励和安慰,全都付诸东流,就像个笑话一样。
他还会再出现吗?何田听见自己用很空洞的声音问了这样一个无意义的问题。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对于我们,是病患,不是囚犯,我……也不知道啊。
何田挂断电话,看着书架上丁小祥送他的圣诞礼物――那个手工做的花里胡哨的笔筒――发了一会儿呆,他决定一有时间就去门诊守株待兔,除了这个,他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何田对美-沙-酮门诊很熟悉,里面的工作人员他基本都认识,戒毒人员一开始接受美-沙-酮治疗的时候,他们都会陪着来一段时间,丁小祥他陪得时间最长了,直到情况稳定下来,他才没有天天来。
周六这天何田拿了一本书,又来门诊等他的“兔子”,医生护士这几天总见他,很亲切地跟他打招呼,把带来的早餐分给他吃。
何田一开始坐在大厅里看书,那里阳光比较好,渐渐的,来领药喝的患者多了,主任叫他进办公室坐,指着外面里出外进形态各异排队领药的戒毒人员玩笑道:“你可是祖国的花朵,需要保护好。”
何田也开玩笑:“怎么?您这里还有人医闹啊?”
主任笑笑没说话,不用说大家心知肚明,来这里的人,很多常年吸-毒,附带各种传染病,还有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何田坐下,翻开专业书,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旁边的医生护士聊天――
“我跟你说,前两天我真长见识了,就那个在咱门诊无人不知的‘不死之身’前两天又回来了,半年没见还活蹦乱跳的呢。”
“是吗?”另一个女医生惊讶道,“就50多岁,25年+吸-毒史,HIV,HBV,HVC感染,肝硬化,腹水还每天大量喝酒的那个大爷?他还活着呢?!”
“是啊,活着呢,前两天来喝药,大腿根都化脓了,深静脉往外飙血,都喷墙上了……”医生心有余悸摇头道,“吓死我了,简直一个行走的生-化-武器。我估计他是要注射毒-品,浅表静脉上找不到能打的血管了,就往自己大腿根上开了个‘钥匙孔’……”
何田皱起眉插话道:“这也太夸张了,这是很罕见的个例吧?”
女医生耸耸肩,无奈笑道:“肯定是少数,要不这活我们也没法干了。但是在门诊工作这么多年,奇葩也真见过一些。”
另一个道:“本来社会对这个群体就很难接受,疾控中心,禁毒民警,还有你们社工,做多少努力改变现状,可惜就是有这些老鼠屎,一颗就毁一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