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旧日皇宫(十二)
好在宁予辰见过世面,上上辈子连带着牌位睡觉的媳妇都娶过了,当然不会像电视剧里那种咋咋呼呼的小傻瓜一样尖叫出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跟着很快反应过来,左右看看,毫不犹豫地轻轻推开窗户跳了进去。
宁予辰进去之后,立刻胆大包天地反身关窗,月光消失,周围就是一片漆黑,不过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他也能够通过自己的脑补功能想象出身后那哥们幽幽的眼神。
宁予辰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的有点发毛,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来晃着了,火光幽幽亮起,这一下他看得真切,眼前躺着的竟然只是一个布偶人!
布偶人的身边则用血绘出了一圈圈古怪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阵法,血迹已经干涸很久了,有些发黑,宁予辰的双脚恰好落在这些花纹中间,没有直接踩在上面。
他注意脚下,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布偶人,发现这东西真人大小,瞧上去大约要比自己还高了一些,四肢躯干和眉目五官做的均是极为粗糙,像一个地摊上批发来的烂布娃娃,唯有一双眼睛十分特别。
宁予辰蹲下身来,举着火折子仔细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不知道从哪个人身上活生生挖出来的眼珠子,愣是被安到了这个布偶的眼眶里面。
虽然还不明白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的心中也已经升起一股凉意,恰好这时外面的猫头鹰挑事一样叫了两声,成功把恐怖气氛推到了□□,更是带的人身上也一阵一阵的发冷。
他忍不住喃喃地道:“我的个天,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我不会走错片场了吧?”
宁予辰话是这样讲,实际手上的动作十分仔细,耐着性子一点点将这个布偶人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果然又在这东西的心口附近发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粉末。
他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凑到眼前分辨了一会,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他娘的竟然是死人的骨灰!宁家是在搞什么邪教组织吗?
宁予辰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就要出去,然而在转身的那一刻,一贯的谨慎让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这个角度来看,地上的布偶人两臂平伸,一腿笔直,一腿弯曲,脖子微微向□□斜,造型颇为古怪,宁予辰不觉得在这么周密的层层阵法中还会是有人不小心碰了这东西没有摆正,显然是刻意被放成这样子的。事实上,他觉得这个姿势有一点眼熟。
宁予辰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进了这间小黑屋,最后又揣着更多的不明白离开了。
他穿越的目的一向就是为了不干好事的,偷鸡摸狗的本事一流,轻轻松松就将一切都伪装的像从来没人来过一样,出了屋子之后重新迎着半夜三更的冷风,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房间,直到躺在床上的一刹那,才从包围全身的温暖和柔软中找到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要是让他早知道,很多答案都将在下一个轮值中得到解释,宁予辰绝对不会牺牲他幸福的睡觉时间来彻夜琢磨这件事。
他休沐过后换了一轮班次,开始白日里当值,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自己的那一番话,还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好出没,林湛并没有出现。看熟了的地方少个人在那里戳着,反倒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宁予辰站了一会挺无聊,有些不习惯地整了整腰刀,百无聊赖地打量一边柱子上的花纹玩。
他之前站在这里的时候都是大半夜的,从来就没有具体看清过长明殿外玉阶旁的石柱子上都刻了些什么东西,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上面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刻了一些简单的祥瑞花纹,而是描绘出了一个十分宏大的场面。
看起来像是许多人一同俯身跪拜,应该是在祷告或者祭祀。
古代的雕刻艺术十分先进,最后方的树木、人们身上的华服、脸上狂热而又敬畏的表情……无不纤毫毕现,甚至就连那祭坛和祭坛上面的……
宁予辰霍然睁大了眼睛。
祭坛上面供奉的不知道是何方神明,看身形应该是个高挑男子,然而双手平举,一腿直立,一腿弯曲……这姿势正与他前一天晚上在宁家看到的布偶人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宁家、长明宫、端柔长公主……这一切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那双生生被挖出来的眼珠子又是属于什么人?!
宁予辰直直盯着浮雕上那诡异的神像,看的久了,只觉得对方脸上那似扬非扬的薄唇似乎也是正在对自己做出一个略带讥讽的浅笑,虽然邪恶诡谲,却又像有魔性一般叫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宁予辰用尽全身的毅力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跟着将目光移向了柱子的底部――他知道,像这种场景的记录,一般在最后都应该有一些文字方面的东西用来标注的。
果然,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有一行小字写着――
“宏正三十六年,仁太子薨,众臣于奉天台献祭安卡巴黎亚神。”
……安卡巴黎亚!
这五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照亮了漆黑一团的思绪,虽然时间十分短暂,但也足够宁予辰想通很多事情。
他仰头看着长长的玉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忽然一抿唇,抬步就向着长明宫内狂奔而去。
虽然3022不在身边,无法像往常一样为他随时解答一些疑问,但不知道幸或不幸,因为这恰恰是处于宁予辰经历过的世界,而他的记忆也正在一步步复苏,于是很轻易地想起了安卡巴黎亚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个世界里,那原本是西域的一种神明,传说中掌管着长寿与贪婪,因为同时兼有两种属性,亦正亦邪,所以向来不为中原所承认。直至前朝□□赵旭从西域发迹,一路入关,这才将当地拜祭安卡巴黎亚的风俗带入中土,而假如想要获得这种神明的帮助,就需要严格按照程序来祭祀……
宁予辰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一边想一边飞快地跑入殿内,几个洒扫太监昏昏欲睡地靠在一边,他脚步一停,随即很快转身,手掌在旁边的窗台上一按,悄无声息地顺着半开的窗户跃进了殿内,一个人也没有惊动。
就在这个时候,后殿处隐隐传来了一声少年的惊呼,声音有些发闷,但……却分明属于林徵!
宁予辰眉峰一挑,顺着声音来源快步冲了过去,刚刚闯入后殿,便见到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男子正向着林徵的脖子掐过去。
两个人距殿门不近,这样的距离,宁予辰就是飞过去也来不及了,眼看着林徵的脖子已经被掐住,他心里一沉,然而转眼却见到林徵在自己被掐住的同时,竟然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胡乱厮打起来。
大概是人的求生本能激发出了无限的力量,林徵情急之下力气出奇的大,混乱之中将对方束发的簪子扯了下来,乱发糊了一脸,为他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然而那个人的动作只是微微停顿,紧跟着就好像不需要眼睛去看一样,再次伸手,精准无误地探向林徵的咽喉。
极度的绝望惊恐之下,林徵的眼睛霍然睁大,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突然被一只手猛地拽进了怀里,那个人用身体护着他就地一滚,脱离了攻击范围,紧跟着不给林徵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拽着林徵连连后退几步。
林徵死里逃生,心里面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怔怔道:“宁、宁予辰?”
他虽然位居东宫,然而父母早逝,皇叔林湛秉性冷漠,那个时候又一心扑在林渲身上,虽然立他为太子,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在皇宫这种是非之地,自然也明里暗里受过很多委屈。生死一线间,林徵之所以奋力求生,就是认为自己是没有别人可以依靠的。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在这种时刻冲出来――要知道,宁予辰以身体相护的动作虽然最大程度地保证了林徵的安全,对他自己而言却是十分冒险的举动。
林徵依然没有太缓过神来,看向将自己挡在身后的宁予辰,心中升起久违的感动。
冷不防宁予辰回手照着他的脑门就拍了一巴掌:“你这熊孩子,没事到处跑什么跑!你是不是把里面的血阵给踩乱了?”
林徵:“……”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打过,震惊之下,脸上不由浮现出些许不敢置信的神情来,但跟着又听了这么一句话,一愣之下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宁予辰的手有些发痒,想揍这个熊孩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眼下实在不是时候,他冷静地把手里的佩刀抽了出来,盯着面前跃跃欲上的人影道:“那你完了,你把你皇叔放了出来,他恐怕要把你带走作伴呢。”
林徵方才生死一线,惊慌之下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听见宁予辰的话才仔细看去,发现那一头乱发之下,对方的面容果然长得和宁予辰一模一样,除了一双眼睛空荡荡的没有了眼珠子以外,其余宛如双生,正是他那个传说中尸骨都化作了灰烬的岳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