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反走川藏线(2)
第9章反走川藏线(2)
范哥叼着小烟说,这地儿啊,叫墨竹工卡,松赞干布就出生在这里。末了加了句,松赞干布晓得不,缔造了吐蕃王朝,还娶了咱们的文成公主,打那时候起,西藏这地儿就开始信奉印度佛教,在那之前这边的人信奉苯教,而佛教在这儿流传开以后,藏族同胞才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好斗。我们集体拍马屁称赞范哥知识真渊博,逗得这位壮汉有些害羞。
车子在日多检查站停了下来,范哥提醒我们想撒尿的赶紧去撒尿,他去领限速单。
跟老钱进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墙上贴了几张寻人启事,日期最近的是2012年8月17日,三个大哥开了一辆越野车途经八一至波密到然乌方向中途失踪。我俩各自用手机拍了照,帮忙发到微博上,算是多一分希望吧。这路还没走多远,各种信息都在不断提醒我们,前路危险,请慎行。
皮卡开出日多,路变得开阔起来,范哥告诉我们,再有个二三十分钟,就要过反走川藏线的第一个雪山——米拉雪山,海拔五千多米。等过了米拉雪山后再开出几十公里,大伙儿就要分手了。我心里隐约有些不舍,繁华都市里早已没有的这份随缘平常,在这里有。
正想着,吹进来的风越来越凉,我赶紧关了车窗,才注意到远处的雪山,山顶的云彩更像是浓雾。范哥说,马上就到米拉雪山山口,上去前停车让你们拍个照。
山口布满了经幡,山风强劲,几个与牦牛等身的铜像供奉在大石头堆砌的平台上,一座一人高的山石上刻着几个大字——米拉山口,海拔5013米。山口聚集了几个骑行的哥们儿,问他们从哪里来,哥们儿表情自豪地说,成都。
我几步跑回车边,让范哥稍等我几分钟。转身又跟刚才搭话的驴友借了他的山地车,一溜烟沿着来路骑了下去。那速度,那山风,那景色,那感觉,我心里所有的豪迈都喷涌而出。
我感觉脸开始泛红,不敢多跑,刹车掉头开始往回骑,骑了没几步,感觉难如登天,手脚开始不听使唤,我才理解,什么叫上气不接下气。每行一米,都异常艰难,仿佛身陷泥潭中,无穷的阻力压着我往后倒退,几欲晕过去,不得已开始推着车子往上爬,后悔爽过了头,为什么要骑这么远才停下,其实山口就离我两三百米远,山口排房砖头的水泥缝都看得见。妈的,我“高反”了。
老钱打来电话,问,你怎么这么磨叽,还不赶紧过来,车子要走了,要不把你扔在这山上。我不好意思说为了逞能“高反”了,只说马上马上,就在车后面。
还好我毅力尚坚,愣是把车子推到了米拉山口那山石旁边,挺直了腰,压住气喘,让身边的驴友给拍了张照片。
坐回车上的时候,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模糊地听到范哥说,都告诉你不要跑动,要慢慢走,不听话“高反”了吧。见我没反应,也就不再说了,其实不是我不想答话,是连个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再往前行,路的右边就是悬崖,但崖底便是清晰的小小草原盆地,看到对面公路犹如一条白色丝带嵌在斑驳陆离的山底,一直就这样沿着山底草原峡谷伸向远方。在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顶,离天那样近,感觉云彩就挂在腰间,只是太沉了,坠得我险些“高反”,只得慢慢走远,像放风筝一样,把它们放回天空。
我跟范哥说,哪天您到北京,兄弟一定请您好好喝一顿,去后海喝,去三里屯喝,烤鸭、卤煮随便您吃。
老钱接话说,到成都,到南昌,我包了,随便哪个夜店,我都熟悉,啤酒一般都是我供的。
范哥连声说好的好的,接着说道,我过个五六天准备开车回成都办事儿,你们那个时候大概会在哪里,不成我接上你们再一起走。
老钱坐在前座最舒服,本来懒洋洋地斜躺在座位上,听到立马坐直了,嗓门蛮大地问范哥,干吗还要等个五六天呢,今天干脆一起走算了。说完使劲儿别过头来,朝我眨巴眼。
我也朝前探头说,是啊是啊,咱们今天一块儿走,晚上还能一起喝酒。
范哥依旧开着车,叹了口气说,我得把我的狗接回来,我那只藏獒还在山上藏族朋友家里呢。一车人眼睛再次放光,七嘴八舌地开始问各种有关藏獒的问题。
范哥说他的藏獒生病了,得了气管炎,不会说话了。我们几个听着乐,问咋说不出话来了。范哥一脸得意地说,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吧,普通的狗是从嗓子里发音,而藏獒发声是由丹田,通过胸部振动发出,一旦说不出话来,那就肯定是里面发炎了。我前段时间看着不对劲儿,都不进食了,才赶忙开车带它去到山南那边,送我藏獒的那家牧民那里,他们自己会医藏獒。范哥说话的时候一脸高兴,一看就晓得他那只藏獒应该问题不大。我们听着倒是觉得蛮新鲜的。
我说这边的藏獒都说好,您那只能值多少钱啊?范哥深吸了口烟,一脸神气说,我这只没花钱啊,当地藏族朋友送我的。我那只藏獒的爹是当地有名的獒王,曾经北京那边来人开价三百万人家都不卖,倒不是钱的事儿,因为藏獒也是牧民家庭的一分子。再说了,现在牧民也不怎么缺钱,人家家里单牦牛就有个百八十头,怎么也值个百八十万,这还不算其他牲畜。所以一般给多少钱咱都不卖。
老钱在前面不停地骂我俗气,我自嘲道,北京待习惯了,看啥老提钱。说得范哥开车哈哈笑,帮我解围,说,真正的藏獒不是钱能买到的,草原上的藏獒能分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做了坏事,你身上的那股子味道,獒能闻出来。我们连说不相信。
范哥有点恼,解释说,之前我一个不是很熟的朋友,说是进山玩来着,补给用光了,想到我们矿上借点补给,结果那家伙刚进院子就被我那只獒扑了上去,要不是我死命拽着,那哥们儿至少得少块肉。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伙儿是偷猎的,还经常偷牧民家的牛羊,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儿,你还敢说藏獒分不出好坏人来?说得我们连说信了信了。
范哥以为我们不相信,不顾道路危险,撒开方向盘给我们掏出一大堆照片来,说这就是我那只藏獒,从一个跟我关系不错的牧民家里牵来的。当时他们家孩子得了阑尾炎,我们给帮忙开车送进拉萨救了孩子一命,他们看我真喜欢才送我一只。
看着照片中的那只藏獒,高大粗壮,像头小狮子,但长相憨憨的,刚睡醒似的,脸上有道很明显的疤痕,从眼睛那块儿延伸到鼻子。
我们问这只藏獒怎么鼻子上有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