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英魂刘建超
奥肯德号货轮已经在海上行驶了近一个月,四周还是茫茫大洋,望不到尽头。货轮在浩瀚的海洋中如一片飘零的枯叶,随波逐浪,似乎随时会葬身海底。
拥挤脏乱的底舱,污气熏天,闷热的舱内几百个中国人随着船体的摇晃,艰辛地忍耐着地狱般的行程。
爹,我会死吗?强子虚弱的身子软在父亲的臂弯里。
不会,孩子。要活下去,活下去。老钟轻抚着强子的苍白脸颊。
今天,又有几个人被拖出去,扔进海里了。爹,我不想死。
不会的,强子,爹不会让他们把你拖走的。
船舱里有人痛哭,有人难受得呻吟,哀叫。
越来越多的人双脚浮肿,发烧,呼吸困难。有的人皮肤腐烂,流出脓汁。
钟老爹,怎么办啊,咱村同来的人已经走了十个了。
钟老爹沧桑的脸上刻着坚忍与无奈。忽然,钟老爹眼睛一亮,他翻身从携带的包袱里抱出一坛子老酒。
钟老爹说,这两坛子茅台酒是强子娘让带的,说远离故土,要带上家乡的水,喝了不会不服水土。来吧,每人喝点,再用这酒擦擦伤处。
仓中弥漫开酒水的醇香。
几天后,他们身上的烂疮竟然神奇地好了。
1847年6月3日,“奥肯德”号几乎跨越了半个地球抵达哈瓦那。这个加勒比海岛国第一次出现了华人的身影。
钟老爹带着百十号人被分到一家甘蔗种植园。钟老爹把剩下的一坛子茅台酒,埋在了一棵橡皮树下。这是保佑了我们一船人的神酒啊。谁也不许说出藏酒的地方。
当地的庄园主听说了中国“神水”的事,找到钟老爹,愿意花大价钱买下他手中的神水,并许诺给钟老爹废除苦力契约,给他人身自由。钟老爹摇摇头,说,神水都在船上用于救命了。
庄园主又威逼利诱强子和其他的劳工,大家都守口如瓶,始终没有透漏藏酒的地方。
繁重的劳役做了一年又一年,甘蔗收了一茬又一茬。强子成了有一手好农活的棒小伙子。强子结婚,大家在一起欢聚。
强子同爹商量说,爹,我结婚也是咱家的大事。能不能把那坛子茅台酒起出来,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离开家乡也快十年了,俺想娘了。
钟老爹喷出一口浓烟,说,强子,这坛子酒从埋在地下那天起,它就不属于咱自家的了。它是咱一起来这百十号中国人的了。这酒,不能动。
1868年10月,古巴爆发推翻西班牙殖民统治的民族独立战争。钟老爹在的中国村,挑出50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加入了起义军。强子被任命为起义军的连长。村口,茂盛的橡皮树下,钟老爹为起义军送行。
封存在地下二十多年的那坛茅台老酒被请出来了。启封,醇香四溢。钟老爹为五十名华仔一一敬酒。
钟老爹对强子说,孩子,你们不仅仅是为古巴而战,你们也是为咱中国人而战。记住,你们是中国人,别给咱祖宗抹黑啊!
强子说,爹,您老放心,站在您老面前的五十条汉子绝不会做孬种!
好孩子。干!
干!
强子和他的连队跟随起义军一路征战,英勇杀敌,先后攻克亚拉、拜雷、希瓜尼和巴亚莫等城镇。起义军进入拉斯维加斯省后,西进计划因保守派阻挠受挫,陷入消极防御的被动地位。西班牙当局派坎波斯率援军2.5万人抵达古巴,以当地保守势力为依托,对起义军发动强大攻势,强子在掩护大部队撤退的战役中,率领中国连顽强抵抗,誓死不投降,英勇就义,热血洒在了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