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别
城郭如画,映在二人身后。官道旁芳草连天,梅时雨温润的声音如羽毛般轻撩她的耳朵。
“表妹为了躲我,宁肯远行?我自问向来对表妹,倾尽所能,诚心相待,表妹既说自己心中没有旁人,那么,能不能给我个理由,告诉我,我究竟错在何处?”
君子如玉,问得真诚、悲切。
只恨容渺不解风情,硬邦邦地背转身去,“表哥何必多言?真相不堪,表哥自己清楚,非要从我嘴里说出来,两厢里窘然么?”
“不!”梅时雨不再温润了,伸出手,扳过容渺肩膀,迫她与自己对视。
一旁丹桂惊得一声轻吒,不得已,梅时雨松开手,眼眸中倒映着容渺的影子,兼有嗔怨、痛恨和恼怒。
“表妹自我从扬州归来,便一直不冷不热地待我,我真不懂,表妹难道堪堪半载,就变了心肠么?”
这是要将罪责推在她身上?
容渺冷笑,言语直白残忍,“表哥是斥我水性多变?表哥真真可笑,既要拿好处,又要立清名,世间美事皆被表哥占了,表哥以为自己是谁?那药……”
梅时雨眉头直跳,听她说道,“那药本是分量极轻的迷药,并不能令人迷失本心,不过引着人将心底最真实的情绪反应出来罢了。表哥与曲玲珑,是相互爱慕,各有情意,方能做出那等事来!这般简单的试炼表哥都通不过,如何敢将终身托付?好在年幼时不懂事,所言所行均做不得数,否则容渺此生幸福,岂不毁在表哥手里?我当表哥是兄长,表哥勿要执迷不悟、妄言‘情意’二字了。容渺不懂情为何物,亦从不曾对任何人动情。”
梅时雨听得她无情之语,身子轻晃,几乎站立不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耐心等她长大,等她能够做他的妻,她却说“从不曾对他动情”?
瞬间,眸中蓄满了委屈羞愤的泪水,几乎忍不住便要滴落。梅时雨扬起头,将眼泪逼回,勉强一笑,“表妹所言,不是气话么?当真……”
“当真!”容渺毫不犹豫,一口咬定,从袖中掏出一枚圆润的美玉,摊开在掌心,“这是表哥所赠之物,现还给表哥,从此两不相欠了……”
那玉……
他用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银子买的,他遭遇水匪时拼命护在身上,他怀着浓浓的相思之情将此物当面赠她……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随随便便的还给他,告诉他,他们两不相欠?
眼泪瞬间决堤,梅时雨闭紧双眼,不看那玉。别过头去,藏住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声音闷闷地道,“既当我是兄长,一个小礼物,表妹大可安心收下。”
她不语。他只得再次苦涩开口,“若是瞧不上,表妹只管随意弃了吧。只求……不要丢弃在我面前,算是表妹留给我最后一点颜面……”
言罢,已是泪落成雨。
少年情感,浓烈得如盛夏榴花。是火般热情,海般汹涌。他自小立志要娶回家好生呵护的妻,就此与他诀别。婚约还未完全解除,他却知道她再也不属于她了。
早知今日,他岂会苦苦守着礼教规矩,频频拒她于千里之外?去岁冬暮她抱罗衾而入,身边不带任何侍婢,他就当……紧紧握住她递过来的手,将她留住!
是他太傻,以为表妹是懂得珍惜真情之人,是他错了!女子皆是贪慕虚荣之辈,她渐渐长大,开始企望更好更富丽的生活!
她太短视了。也太瞧不起他了!怎知他梅时雨,便没有改变命运、直上青云之时?
容渺重新上车,手中玉石,轻掷于道旁。
梅时雨呆立半晌,泪水干涸过后,面上已是无悲无喜。上前几步,拾回那玉,紧紧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