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大修）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凝都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少女情怀总是诗，而她梦想的，不过是有人能和她十八岁时遇到的少年一样，在她最窘迫的时候，分给她一点点遮风避雨的小温情。

后来，她渐渐习惯了这一切。

习惯了在片场被导演训斥还不能掉眼泪，习惯了面对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而不予理会，习惯了做张先先手下最恪尽职守的艺人，和她最进退识数的合作伙伴。她习惯了伪装自己，成为那个优雅而得体的知名影后。

而现在，还是这个相同的少年，在她最惊慌无措的时候，举起拳头砸向欺负她的那个人，嘴里流利而粗鲁地骂道：“操／你／妈！”

沈凝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少年啊，你，就是我的不可预料。

＊

张先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事情一下子就水落石出。

谢双想捆绑沈凝消费，就故意让她错喝了酒，请了娱记在窗外偷拍。本来想拍几张亲吻的照片爆个料就可以炒作一阵子，没想到沈凝反抗的意识太强，林川又预感不妙赶来，弄巧成拙，被狠狠揍了一顿。

只是沈凝一杯就醉的消息，到底还是小加走漏的风声。

她最近和爱豆的助理阿末走得近，人又单纯没有心机，倒豆子一样把沈凝的一些私房秘密说了出去。阿末跟着林川混了几年，遇到谢双抛出的橄榄枝有些蠢蠢欲动，这才造出这场闹剧。

谢双背后有人，这事弄来弄去，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张先先满脸愧疚地来找她，和她说：“凝凝，这事我们还是私了吧？他们愿意把你弄进秦导的新电影剧组里，你看……？”

她沉默了。

秦连青导演是华人电影界永远的神话。他的产出量很低，但个个质量都高得出奇。尤其是他上一部电影《乌合之众》，季言费劲艰辛才拿到出演男主的机会，一举就夺得一个国际a级电影节的影帝，享誉世界电影圈子。

沈凝的声音有些苦涩：“好。”

纵然多么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场关乎自尊的交易里，她一败涂地。在出演秦导新电影的诱惑面前，她的原则不堪一击。

也许这就是人生。也许这就是一个在娱乐圈淫浸六年的人，会做出的决定。

那晚林川救了她之后，得知是阿末那里出了问题，二话不说就把他从自己的团队里赶走了。沈凝在微信上和他说了自己的决定，他很久都没有回复。直到睡觉前，沈凝才收到他的消息：

“睡吧。晚安好梦。”

最近特别脆弱的沈凝，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林川的语气里隐隐有哄小狗的意味。只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温情，却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明白自己的苦衷，理解自己的选择。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为正义揭竿而起的冲动。普通人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在沈凝的世界里，就是一张秦连青电影的入场券。她已经25岁了，她等不起。

手机那头的林川，一动不动，看着屏幕慢慢黑了下去。他沉默良久，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满屋子寂静被打破，他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他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