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
无尽的黑暗
西港的夜萧瑟无比，夜空低沉，云层厚重，像一块压在城市上空的巨石，星光也无法穿透。空气中弥漫着血液与盐腥的混合气味儿，潮湿的海风拂过空旷的港口。街灯在昏暗的夜色中微弱闪烁，黄昏般柔和，却无力驱散周围的黑暗。湿滑的街面反射着灯光，宛如一层细腻的水膜，空无一人的街道显得愈发苍凉。
近处的港口，铁链的摩擦声与轮渡的汽笛交织，汽笛声低沉悠长，穿破夜空的沉寂，回荡在港口的每个角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哀愁。偶尔有几只海鸥从漆黑的海面上掠过，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像，像是亡灵在这片无声的夜色中游荡。船只的铁锚缓缓入水，发出低沉的声音，今夜的故事就在这渐渐消失的汽笛声中黯淡。
海风在空气中悄然蔓延，带走了万物的言语，却带不走岑寂语此时的温度。
微岔开双腿，岑寂语站在那片血腥的土地上，手中紧握的枪依然冒着微弱的烟灰，枪口的温度犹如他心头的愤怒，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大口大口地喘气，血液的狂躁涌动着肾上腺素，汗水从他的脸颊滑落，和血迹交织在一起，留下一条条深刻的痕迹。
周围的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眼前的景象如此鲜明——那两具躺倒在地的尸体，一具正中大脑，另一具身上多了两枪，依旧鲜血淋漓，死状骇人。
“你杀人了，岑寂语......”萨麦尔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惊喜，甚至有些挑衅。他的语气温柔、诱惑，却也冷冽，“不去看看你的成果吗？”语气止不住的兴奋。
岑寂语此刻的状态，正是最危险、最充满暴力美学的时刻。
那副模样于萨麦尔而言是极具诱惑力且性·感的。
岑寂语迈步走向那两具倒下的尸体，步伐沉稳，却也踩踏着内心的挣扎。目光深沉，像是陷入了自己的黑暗中，浑身散发出一种压迫性的力量。他停在了萨姆的尸体旁，那双无神的眼睛依旧盯着他，岑寂语的眼中透出一丝冷笑。
“萨姆……”他低声呢喃，嗓音颤抖，肾上腺素仍在身体内激烈搏动，“不，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名字叫萨默吗？”
萨姆的脸色渐渐苍白，痛苦的神色如同一张扭曲的面具，闪过一抹惊愕与绝望。“你快点了结我！”
“不要再同我对话！”
萨姆又想逃避了，声音几乎是在哀求。
岑寂语毫不犹豫踢了他一脚，全身散发出更为死寂的气氛。
“你是如何对待夏洛特的？”他语气中充满了嘲弄，“你知道她必死的结局，为何不让她走个痛快？”他再次擡腿，猛地踩在萨姆的大腿上，用力扭动，骨头的脆响和随之而来的惨叫，让空气都冻结了。
“相爱？”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低吼，“相爱个鬼！”他用力加重了踩踏，似乎每一寸踩下去的力量都在撕裂萨姆的灵魂。
“我要替姐姐报仇......”
血迹顺着腿部流淌，空气中充斥着痛苦与愤怒。
“最后一句话……”岑寂语停顿了一下，目光冷冽如冰，“在了结你之前我想说的最后一句话......”
“夏洛特在那晚做好了彻底的准备，她打算向你坦白一切，赎罪。”
“是你，联合欧文，害死了她！”
萨姆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般颤抖，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开来。他的眼睛充满了愤怒与痛苦，甚至是陷入极度的绝望中，某种理智失控的冲动在蔓延。
痛苦令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驱使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刀锋闪烁着冷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他将刀刃狠命地刺向自己的心脏，要通过这种方式结束这一切。
“该死的……”他嘶哑地低声呻吟着，眼中的希望彻底破灭，随即遁入了死亡。
周围的世界在他断气的那一刻忽然寂静无声，时间停滞。
岑寂语的目光牢牢锁定着萨姆的动作，呼吸仍然沉重而不规则，但内心却被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填满。
黑暗，它包围了他，吞噬了他的一切。那份愉悦，如同冰冷的水流淌过心头，侵蚀着他本该保留的人性。
然而，突然间，他的脚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岑寂语心头一紧，心中一阵惊慌。那只手的力道犹如铁钳，瞬间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寒意。
他低头，看清了抓住自己的那双手，顿时瞳孔一缩——死去的欧文不知何时复苏，回光返照，眼中透着狰狞与恶毒，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岑寂语……”他那已死去的面容被扭曲成一副恶魔般的表情，语气阴森，“这才是真正的你啊……”
“你竟然将所有错误都归结到了我们两人的身上......那你呢，又犯了什么错，竟不愿意承认。”
岑寂语的心猛地一震，愤怒与恐慌交织成一种无法抑制的情绪席卷而来。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至极。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冷静思考——
“他的灵魂出逃了吗？知道我的本名、与我相识……”
“你慢慢接受设定了呢。”萨麦尔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一切的发生，好似这场悲剧的每一个细节，都早已在他心中上演过。
“欧文的灵魂逃走了……”他继而淡淡地补充，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满足。
“你要去看看你的伙伴吗？”萨麦尔的声音轻飘飘地飘进岑寂语耳中。目光落在岑寂语的背影上，透出复杂的情感。
岑寂语迈开步伐，朝着事先约定的撤退地点走去。远处，街道的尽头是一片死亡的沉寂，尸体倒伏在街头，血染红了水泥地。那些面孔，他几乎都能认出——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曾经在同一个目标下拼搏的兄弟。
亚诺的红发格外显眼，苍白的脸庞带着一抹永远无法消散的痛苦。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像是永远冻结在那一瞬间。岑寂语的眼眸一暗，心中的疼痛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刺入胸膛。
亚诺，也倒了......那个他心意的副手、伙伴，担心他的人......如今就这样静静躺在那里。
“这片区还有活人吗……”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逼出来的，岑寂语带着疲惫与无力，连自己都无法再从这无尽的黑暗中找到一线生机。
孤独是他唯一的伴侣，亲情和友情早已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消失殆尽。没有人再陪他走下去，所有的情感都变得虚假、苍白，像是掉入黑暗中的幻影，无法触及，无法保存。
岑寂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疲惫，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脚步变得迟缓，身子摇摇欲坠，最终，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倒了下去。
萨麦尔站在他倒下的地方，冷眼看着这场战斗和牺牲。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甚至连一丝同情都未曾显现。他迈步走到岑寂语身旁，弯下腰，将那副虚弱的躯体轻轻抱起。
没有言语，萨麦尔抱起岑寂语，开始朝着码头走去。月光如水，洒在他们的身上，照亮了那片静谧的海洋。海面上，波光粼粼，但在这片光辉下，萨麦尔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无尽的黑暗。
一切都结束了。
岑寂语似乎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梦中的意识朦胧不清，像是漂浮在虚无的边缘，时而清醒，时而迷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是否仍在那片血腥的战场上，还是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更深的层次——一个无法逃脱的梦魇。
梦中的景象是那么真实，一切都在眼前发生。
欧文和夏洛特都还活着，他们三人如期出席了老爷准备的家族聚餐。那座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长桌上铺满了丰盛的佳肴，酒杯与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切都是看起来那么完美，那么理所当然。
就在这时，老爷公布了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