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六
高达百余米的神女像耸立在开阔的神坛上,方圆一里内空无一物遮掩。
门开在神女像其中一根脚趾上,走出来,韩衡转过身去,为眼前所见内心一震。他从未有一次有过这种宛如触电的悚然感觉。
神女像曾经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多数时候在冰天雪地里,天色晦暗,映照得整座神像也近乎妖异鬼魅。
这时候天光正亮,神女像通身冰雪洁白,以白玉雕琢而成。韩衡想不出来怎么能找到这么巨大得不可思议的整块玉石来造成这样一尊神像。以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怎么可能造出这样的一尊神像,何况他们才在神像内部见到充满现代感的操作台。
远处一辆马车伴着车夫的叱喝声驰来。
“阁主。”车夫是个大胡子,络腮胡遮盖了大半张脸,单眼皮,眼睛小,却充满乌溜精光,很是警觉,瞥了一眼众人,询问道:“是阁主的朋友?”
“这是藏宝阁第二大高手,出过家,道名净云,还俗以后仍用这个名字。他俗家姓赵,现在称赵净云。平时跟在我身边的,就是这位净云兄了。”徐尧待赵净云的态度很是随意,显得亲近。
“见过诸位,我家阁主承蒙照顾。”赵净云粗声道:“青娉已在金池安排好住宿,阁主这几位朋友一道同去吗?”
“同去。”徐尧点头,请韩衡他们一起上马车。
坐进马车,徐尧神色现出疲惫,从怀中掏出手掌大小的一个扁盒,取出一枚药丸服下。
韩衡则一刻也坐不住,捞起车帘兴致勃勃地朝外看。
“国师似是第一次来这里?”徐尧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韩衡坐直身,眼前就有徐尧递来的一个小碟,徐尧笑着努嘴,“松子糖,吃吗?”
“吃。”韩衡眼前一亮,丢在嘴里边吮边含糊不清地说:“早就想来了,一直很忙,没空来。”
“所以你真是逃婚出来的?”徐尧眼光中充满戏谑。
韩衡垂头丧气道:“这个……之前我劫后余生,脑子受了伤,什么也想不起来。少不得以前的良缘最后就成了孽缘,婚事暂且不说了罢?”
徐尧噘起嘴,糖块含在唇片中,斜斜往旁边锦枕上一靠,说不出的懒散随性,轻轻一笑:“为什么不说?我倒是很想听。”
“关你屁事瞎打听个什么劲?!”柳七冷声道。
韩衡尴尬得脸色一变。
徐尧摆摆手,满脸浑不在意,“对了,这位兄弟,你脸上的面具泡了干干了泡,再泡上那么两三回,脸色就跟死人差不多了。回头我让手下人给你另做一张,可好?”
“不用,管好你自己吧。”
“柳七!”韩衡叫道。
柳七不吭声了。
韩衡的儿子还在他怀里睡着,这一路要不是柳七,恐怕早就被人抓回去了。韩衡很领他的情,又觉得他越来越阴阳怪气,总像在生气,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不知金池可有大梁士兵镇守?”米幼问。
“暂时还没有,金池在群山之中,从大梁过来极为不易,就算想抓什么人,一时半会也无法。”徐尧说这话显然早已得了消息,知道大梁的国师逃了婚,而先前他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徐尧这暧昧不明的态度,让韩衡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这“自己人”说话,只有先接触看看。
金池城中已是傍晚,暮色恰至,然而千万灯火染烛,浑不似是座边城,与大梁都城比起来,除了面积小得多,繁华程度竟不遑多让,称得上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显然连柳七都愣住了。
“你没来过?”韩衡轻轻凑在柳七旁边问,多少有点修好的意思,比起才认识的徐尧,自然是一路出生入死的兄弟重要。
柳七神色中带着被戳破的尴尬。
韩衡笑了笑:“这有什么丢人的,天下之大,总有你没去过的地方,要不是你跟我说,我对这里闻所未闻,难道要打个地洞钻进去不成。待会出来转转。”
柳七嗯了声,一脸有心事的表情。
来开门的女子显然受了点惊,不过立刻收拾出一派从容大方的神色,请他们入内。
女子一身烟青色长裙,容色格外出众,腰如软柳,除了头上一朵素色珠花,再无半点修饰。然而生得就是一副楚楚之态,举手投足都让人有点挪不开眼。
韩衡心想,这副身姿放在娱乐圈,不出三五年,踏踏实实演戏,运气只要不是太差,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新星啊!
“国师。”
“啊?”听见米幼在喊,韩衡这才回神,对面徐尧又说了一遍:“今天已经晚了,明日我再找国师聊天,今夜就请自便,这会不如你们先去吃饭,青娉会安排好你们的住宿。”
“哦,行,你们不吃饭吗?”韩衡问。
“我们主仆要说会悄悄话,前几日已经逛够了,对了,今夜在城中地仙庙前有喷火的把戏,可以去看看。”
韩衡只好带着他两个兄弟退出去,关门时犹自在想,没准那个青娉是徐尧的相好。哎,人家穿越过来情路怎么就如此平顺,他果真是运气很差。
“这里平时就这么热闹?”走在街上,遍是商贩叫卖的声音,天都已经全黑了,竟然也不闭市。
“属下不知。”米幼道,“得给小少爷弄点羊奶,我去就行。”
于是米幼单独去找奶了,韩衡则跟在柳七身后到处瞎溜达,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小摊把饭吃了。
不少人都坐着吃饭,从彼此的发饰、服饰,说话口音能判断出大概是哪一国人。菜单用两种文字写,其中一种跟汉字是一样的,韩衡满眼的鸡鸭鱼肉肘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后点了一桌十七八个菜,扯下一只香酥鸭腿就算开餐。
“我们只有两个人,你慢些吃,没人和你抢。”柳七面部还是僵硬,说话语气却是已经没事了,担心韩衡噎着。
韩衡边吃边点头,根本顾不上国师风度,他都快饿哭了。烙得金黄的洋芋耙裹着一层火红的辣椒末,闻着鲜辣葱香,顾不得烫,韩衡上去就是一口,眯起眼自顾自回味。
柳七怀里君晔灏闻着味儿醒了,小嘴儿一瘪,要哭。
“乖啊,等会儿再哭,你母父不太得空。”柳七轻声地哄。
韩衡又吃了半只葱油烤鸡,一只下嘴流黄的香菇鸟蛋,这才抚着圆滚的肚子,把君晔灏抱过来,好让柳七吃饭。
君晔灏闻着韩衡一身的食物味儿,饿得哇哇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