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受伤
因着自打认识师父开始,这老头子永远是满嘴跑火车,一忽儿说自己是什么隐士高人,一忽儿又说自己是当今武林魁首天海剑派的掌门人。刚开始破虏还会被他忽悠到,时日久了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师父关于自身的任何话了,谁知道这人会不会说出自己是外星来客什么的呢。
可是看师父现在双目含泪,浑身颤|抖的样子,破虏觉得,师父说的可能是真的。
若师父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自家外公当年真的干出了杀人全家的事情?!
破虏转头看向姬隐,“长平,你说……”
姬隐苦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回答他:“这剑确是皇家所有,而且,极有可能就是祖父的。”那剑柄上还刻着天枢二字,据记载,太组曾经南征北战之时,手持一把高人所赠之剑,剑名天枢,太组甚为心爱日夜不离。登极之后,太组言此剑杀|戮太过,故而锁入深库,再不得现于人前。
这下破虏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边是自己尊敬爱戴的师父,一边是自己宠爱呵护的弟弟,师父背负一家上千条人命的血债,现在想要讨回点利息,是理所应当的,可长平又何其无辜,当年发生那事儿的时候,他连个受精卵都不是呢。
破虏知道,今日若不让师父出了心头这口恶气,那这扬州城里数十万百姓怕是就得挨个等死了。他咬了咬牙,语速飞快地说:“当年杀害师父家人的是我外公,我虽不姓姬,可这血脉是连着的。若师父想要报仇,我这个做外孙的也可负担一二。”说着,一把抢过姬隐手里的断剑,直接就在自己的肩膀扎了个对穿。
这一切发生的有些太快了,就连姬隐这个最为了解破虏的人都没有想到,这傻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随着破虏闷哼一声,拔出肩头的断剑,想要再扎一下的时候,文晗才被飙射出来的鲜血激的回了神。他上前一把抓住破虏的手,看着他肩头汨汨流出的鲜血,眼泪刹时间就滚了下来,“你……你这孩子,当真是要气死为师吗?”
姬隐更是被破虏这出吓的肝胆俱裂,他死死的抱住破虏,一手捂住他肩头的伤口,连声大喊:“许伴伴许伴伴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啊!”喊到后面,嗓子都破了音,几乎要带出血来。
文晗此刻哪里还有刚刚怪诞愤恨的模样,他被姬隐这声喊大夫提醒,赶忙伸手点了破虏肩头几处穴位,这才止住了不停往外喷溅的鲜血。
“卧槽,你是煞笔吗?怎么我睡了一觉,一醒来你又把自己搞伤了?”Owl的尖叫声响彻破虏的整个精神域。
破虏也觉得有些懵逼,他就是想着先扎自己两下,依着师父对他的疼爱,这事儿肯定就先糊弄过去了,给长平争取到想辙的时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剑下去,居然扎破了肩胛上动脉。他顾不上应付还在继续咆哮的Owl,转头赶忙摸了摸姬隐的脑袋,“别怕别怕,长平别怕,就是一个小伤口罢了。”
“小伤口你妹啊你伤到动脉了,动脉你懂吗?你特么以为自己是铁血战士啊,还玩什么三刀六洞的把戏!卧槽卧槽,这剑上面还有铁锈,要不是我及时醒过来,你特么就算不死于失血过多,也要死于破伤风了你造吗?”Owl一边跳脚,一边启动应急程序,开始给破虏进行全方位的杀菌免疫。
看着破虏这样,姬隐的脸色一片灰白,他根本听不见破虏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依照本能死死的捂着破虏的伤口,两眼发直,嘴里还在嘶喊着请大夫请大夫。
文晗一把掀开姬隐的手,从怀里掏出药粉仔仔细细替破虏包扎好了之后,才一个巴掌扇在了破虏的脸上,“为师教导你多年,就教会了你怎么自戮吗?”他是真的痛心,自己已经年过花甲,一生无妻无子无家,当年肖想过的人早就化作一坯黄土守在北疆,而破虏可以说是他后半生最大的慰藉,是他的心肝肉,是他唯一能够怀念那人的所在。
破虏被扇了一巴掌也不生气,他讨好地冲文晗笑了笑,抖着发白的嘴唇说:“师父,我这剑扎的有点狠,你等我歇歇,我歇个几日再扎剩下的十五下,成不?”
还剩下的十五下?!
文晗简直要被破虏这种死皮赖脸的精神气笑了,他看着破虏说完就用剩下那个能动的胳膊环住身旁的人,一个劲的放低了声音安抚对方的样子,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四十年前。
那时候,他不过一未及弱冠的少年,本来一家人和和美美,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跟着父祖好生学医,以求日后能够达到老祖的地步,济世活人泽被苍生。可是,一次外出采药回家,就发现文家村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的母亲抱着幼弟幼妹被人扎的像刺猬一样倒在墙角,而他的父亲至死都没有瞑目,心口还插着这柄天枢。
天枢啊!那不就是当年祖父赠给刚刚起义的太组的佩剑吗?
文晗还没有来得及为惨死的家人痛苦伤心,准备斩草除根的侍卫们就围剿了过来。他只能仗着自己对周边山林的熟悉,像个丧家之犬一般四处躲藏。也就是那时,他遇到了刚刚打退水寇,自江南返京的破虏军,遇到了那个豪爽落拓的大将军。
他救下了昏迷不醒的文晗,明知皇帝下令要铲除所有文家人,却还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收留了他,将他打扮成小厮藏在自己身边,躲过侍卫们的搜查。那时候的文晗正处于对谁都抱有恶意的状态,对于此人的呵护那是一万个排斥。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哦,对了,他一边抓了人家满脸血痕,一边踹翻了对方端过来的药碗,像个刺猬一样蜷缩在床脚,“你这皇帝的鹰犬狗贼,想要抓我去邀功,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那时候的文晗还是一个读圣贤书,浸泡在药香中长大的孩子,这句话可以说是他生平说的第一句脏话,也是他能想到最恶毒的脏话。
那人摸着刺啦啦的络腮胡,笑出满脸的细纹,一双眼睛里荡漾着包容的笑意,“小家伙,你别怕,我不会害你。你身上有伤,你得喝药治病,等你伤好了,我就放你走。”他叹了口气,慢慢伸手摸了摸文晗的后脑勺,“虽然我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可我绝不信文家人能做出弑君的事情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能说道的东西。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去一个偏僻的地方,你躲个几年,等年岁大了,长相变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皇帝的心腹吗?”
“哈,我钟家人只是忠于这天下江山,百姓苍生!陛下如今年岁上来了,这性子啊,是愈发的……”说着又转身去端了一碗药递过去,“喝吧,你是文家的小神医,应该知道我这药是没问题的的吧?我有个儿子,比你小不了几岁,生平最怕喝苦药,你怕不怕?”
文晗当日也不过一十五六的小少年,哪里经得起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男人这么激将,接过药碗闻了闻没问题,一饮而尽后就恨恨地瞪着眼前这个粗野的汉子。
“对了,我叫钟钺,你可以叫我钺叔。”钟钺笑着拍了拍文晗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文晗才不会叫什么钺叔,他把头埋进膝盖,哽咽道:“说的好听,忠于天下苍生百姓,我文家也是苍生百姓的一份子,你既然知道我家的冤情,为何不反身去杀了那个狗皇帝替我文家伸张正义?呵,钟狗!钟狗!忠于狗皇帝的一条狗!”
自那日之后,钟钺真的做到了他自己承诺的事情,一边放慢了回京的步伐好让文晗养伤,一边又想尽法子安抚痛苦焦躁的文晗。在他噩梦连连无法入眠时,是这个人抱着他哄他入睡;在得知他不会骑马,又走不了长路的时候,这个人劈砍了不少树木,折腾了好几天,愣是给他折腾出一辆不会散架的马车出来。
当文晗的伤终于痊愈的时候,也到了分别的日子。
那天真是个好天气,碧天如洗,万里无云。
钟钺拿出一封散发着墨香的信笺递给低头不语的文晗,“拿着,这里面是我给你弄的路引,有了这个,你去通州附近的村落随便找个小村子先落脚。”又拿出一个包袱塞到文晗怀里,“这里面有三天的干粮,还有一百两散碎银子银票,别吝惜,该用就用。我这次行军没带多少现钱,等我回京之后,定会想法子托人给你送银子过去。”
文晗拿脚在地上磨出了一个小坑,沉默半晌才冷冰冰地开口说:“你要回狗皇帝身边了?”他想问问这个人能不能跟他一起走,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看明白了,懂得每有一道旨意下来,这人就要就着夜里的冷风喝半宿的酒是为了什么。“你也不喜欢京城,不喜欢待在那个狗皇帝身边,对吗?”
钟钺叹了口气,笑着给了文晗一个栗子,“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的家都在京城,我不回京又能去哪儿呢?”看着文晗泪眼朦胧的样子,钟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小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见。”
这一别,青山未改绿水依旧,两人却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等文晗左等右等没有等到钟钺每个月送来的银子,他就知道出事了。等他打扮成乞丐的样子混到京城,就听说钟大将军在两月前战死边关,留下娇|妻幼子甚为可怜。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文晗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的魂儿都碎了一半,自那天起,他就真的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
人人都说破虏像极了他的母亲,可文晗从来不这么认为,他想说,那是因为你们未曾见过一个叫钟钺的男人,破虏和那人才是如出一辙。
“狗儿,瘟疫药方在此,这瓶药你一日三颗,吃完这伤也就好了。”一想到那个人尸骨无存,文晗就待不下去了,他扔下一瓶药和一张纸,转身就从窗户里窜了出去,“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姬家人,否则,我见一次,杀一次!”
“师父?师父?”叫唤了两声,发现文晗已经远去,破虏抓起手边的药方递到了姬隐的面前,“长平,你看,你看,瘟疫药方!哈哈,这一剑扎的还是挺值的嘛。”破虏心里先跟师父道了个歉,实在是人命关天,他虽然进城不久,可瘟疫每天能带走多少人命他也是略知一二的。既不能让长平死,又不想让百姓死,破虏只能无赖一次,先欺负欺负师父,日后再好生弥补他老人家吧。
姬隐刚刚被破虏安抚的安静了下来,一听他这么说,又气又急,抬起手来想给他一巴掌,可是看到破虏惨白的脸色,他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哆嗦着嘴唇,冲破虏嘶喊道:“你……你知道不知道,就差那么一点吧,就差……”他不由得想起母亲总是咒骂他是丧门星,生来就会把身边亲近之人一一克死。对此,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可是想想,自打破虏到他身边之后,受过多少伤,历经了多少磨难,他觉得,母亲的话可能是真的。
破虏冲愣在旁边支棱个手,不知道该干嘛的许河做了个热水的口型,把他打发出去之后,才伸手抱了抱姬隐,亲了亲他高高肿起的脸颊,“你再生气也不能打自个儿啊?再说了,我今天都算好的,就想着随便扎点伤口,好让师父心软,争取点时间让你想想辙。没想到,意外之喜,就扎了一下,师父居然把药方给我了。”
“哈哈……确实是意外之喜,要不是我醒过来,你现在早就失血过多死翘翘了,谢谢!”
破虏没有理Owl的冷嘲热讽,他把药方递到姬隐的手里,“你看,现在咱们有药方了,你可以救活这一城的百姓了。”
姬隐嘎巴着嘴,他想说,我要救这一城的百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要付出这些?可是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他拿起药方转身就走,“许伴伴,你留着看护钟三公子,若他有个什么差池,你就提头来见!”
他需要好好想想,自己一直疯魔了一样,非要把破虏圈在自己身边,是不是做错了。
等到破虏终于吃完药,躺床上了,这才有空跟Owl打招呼,“嗨,Owl,好久不见。”
“哈哈哈哈……见你个头啊!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啊?不是说好了,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吗,你居然能干出往自己动脉上扎刀子的事情!我需要对你的大脑做一个全方位的扫描,我怀疑你的脑子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