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应与不应

千叶碧会想要离开本丸，并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决定。

实际上，从进入这间对自己并不友好的本丸开始，她就一直在谋划着自己离开的那天了。

毕竟没有人想要一辈子跟一群蛇精病住一起，更何况如今她的一辈子，漫长遥远得连尽头都看不到。

但是想离开是一回事，放任这座本丸完全暗堕而毫不理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倘若没有记错的话，她当初签订的契约的确是――净化暗黑本丸。

结束之后，她的责任也到头了。

但是暗堕一般是审神者的灵力受到污染，或者付丧神自身心怀怨憎，才会导致原本纯净的灵力污浊并最终堕入黑暗。

说白了，这间本丸并没有什么灵力污染的现象，就算有，在她的坐镇之下也早就被净化得一干二净了。

瘴气难消的原因，不过是他们心中的阴暗还未完全去除罢了。

“他们还在不甘心什么？”

一日的午后，千叶碧坐在长廊的台阶之上，这般疑惑地问道。

她自认自己已经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了――纯净的灵力，毫无拘束的安排，足够自由甚至堪称纵容的生存环境。

甚至连他们说过的“不需要审神者”的这个愿望，她也以淡化自己存在感的方法，替他们实现了。

还有什么不满，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因为由刀变成了人，所以被赋予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情感与喜怒，随着眼界的扩张，欲\求不会削减，只会无限的膨胀。”

挂着一幅带胡子的黑框眼镜，鹤丸国永被捆着倒挂在树上，慢悠悠地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道：

“我以为你能感受到呢，他们那种明明受过刻骨的伤，却还是忍不住对你投注情感的痴傻。”

事实上，千叶碧感受到了。

自从上次的一场战役之后，跟江雪两情相悦蜕变成为人生赢家的千叶碧因为过于兴奋，早就将战场上乱藤四郎擅自使用罗盘导致恶果的行为抛到脑后了。

这种诡异的无视落在付丧神们的眼中，就是一种微妙的纵容与宠溺，可悲地勾起了他们本应该早就死掉了的心。

乱藤四郎一直都是粟田口刀派中受伤最深也最具有攻击性的付丧神。

而经此一役，他对审神者态度的软化直接影响到了所有的刀剑，冷却后复又燃烧而起的希望，却偏偏是她最给不起的东西。

――是的，给不起。

实际上千叶碧看得很清楚，这个本丸里的付丧神虽然对人类怀有敌意，但并非完全的无可救药。

毕竟他们也有过被旧主珍惜擦拭，并肩作战过的岁月。

最初对于一切的排斥与敌意，一来是瘴气作怪，二来是因为不期望同伴再伤到伤害。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有掌控他们命运的审神者。

如今阴差阳错之下唤起了他们心底的期待，实在不是千叶碧所愿的。

她并非一个多情的人，能放进心底的东西本就不多，断然没有将一颗心切割成数十片分给所有刀剑的道理。

自私吗？或许吧。约莫现代社会中麻木的冰冷，也在她心上刻印了一份。

“要走的话，可要尽快了呢。”

千叶碧闻言，顿时微微偏首，看向倒挂在树枝上的鹤丸国永。

白衣如雪的鹤带着那副可笑的眼镜，笑容狡黠而温暖，眼底却充盈着一种言语难描的平和沧桑。

“从一开始，姥爷我就没觉得你能留下来呢。”

“想走的话，就别想太多了，带着江雪离开吧。”

“这本来，就不是你应该承担的啊。”

千叶碧微微一默，迟疑片刻，询问道：“瘴气消退之后，理智也能清明三分，如果……”

――如果这时候换一个温柔体贴的审神者来到这个本丸，是否就能让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救赎？

“不行的哦。”

鹤丸国永双腿微微用力，便凭借着强大的腰力将自己翻上了枝桠，轻而易举的扯断了麻绳，从空中悠悠落下。

一身白衣，凌风而舞，就如同展翅的鹤，那样优雅而高贵。

他取下了可笑的眼镜，圣洁的容颜上是一种近乎献祭般温暖的笑靥，不存半点阴霾。

“这个本丸里的小子们，已经无法再次接受一个新的主人了。”

――无法承受再一次的抛弃。

“两种选择，一种是你成全他们的祈愿，一种是你走自己该走的路，别因此而停住了脚步。”

“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所以，快点离开吧，带着江雪也好，孤身一人也好。”

白衣白发的付丧神神秘一笑，金眸潋滟，仿佛是恶作剧的前兆。

“毕竟，再不走――”

“可就走不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