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篇十三 樊笼(二)
他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圣蛊门的东西?!
任羲翎当即觉得双膝一软,险些跪地,同时头脑已经彻底无法思考。
任羲羽见他不答,语气颜色越发严厉:“说话!”
“我……不知道。”
这一刻时间似乎比平时放慢了几倍,过了很久,任羲翎才觉得那阵突兀的眩晕感稍微消失了一些,眼前也变得清明起来了。然而,他能给出的只有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答。
那种恍惚不决的语气,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此前他根本就没在自己的房间中见过这种东西!
任羲羽对他这个应答很不满,面色逐渐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变得越发冷漠严酷了几分。
“我好像听你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任羲翎对于眼下这个状况心急如焚,可是他着实没有别的应对方式。
他咬了咬牙道:“哥,你不信我?”
任羲羽低声冷笑:“就算我信你,你觉得爹会相信么。”
是了,天行门中没有人能够比任桓更加痛恨圣蛊门,哪怕仅仅是在他面前提及圣蛊门这三个字都能让他怒火三丈好一会儿。
即便任羲羽愿意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信他,任桓也是断然不会相信他与这毒香囊和圣蛊门是毫不相干的,而更糟的是,似乎如今就连任羲羽也对他抱有十分强烈的怀疑态度。
不但不信,甚至都不愿相信。
“好吧。就算哥你不信我,我也要说一句,我之前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它是哪里来的。”
任羲翎觉得自己后背上已然布满了冷汗,他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没有波动,让它尽量听起来坚定一些,增加些可信度。其实他很清楚这种做法根本无济于事,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孤注一掷了。
任羲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狐疑分毫未减,还多了些令人猜不透的意味。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任羲翎硬着头皮道:“我明白,但我非说不可。”
任羲羽的嘴角牵扯着面部干涩地抽动了一下,很悠闲似的将毒香囊在手中抛着玩,慢慢挪动步子来到了任羲翎跟前。他并没有比任羲翎高很多,但此刻周身散发的阴寒硬生生给他撑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场。
“你可知,吕前辈对我说过什么?”
任羲翎本能地想要后退,然而他的双足就像是被生生钉在地上那般,就连抬都抬不起来。
“什……什么?”
任羲羽从容不迫道:“他对我说,要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你不受圣蛊门的戕害。”
“……”
任羲羽又逼近了他一些:“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安全得很啊,我还有什么可保的?”
任羲翎被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已经不敢看任羲羽那张脸。
“哥……”他无力地低声说了一句。
不晓得任羲羽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笑,继而迅速后退几步远离了任羲翎。任羲翎终于有机会重新呼吸了,可他发现自己竟然连呼吸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
“你刚才唤我哥?”
他听见任羲羽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玩味的话。
难道要称兄长?可他这辈子都没使用过这个称呼,想象着用自己的声音对着任羲羽说出那个过分严谨还有几分呆板的称呼,那场面真的是极度诡异。
任羲羽见他反应僵硬,轻轻哼笑一声,接下来的话则是宛若天雷。
“不好意思,任鸿亦。我无你这个兄弟。”
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更糟,真的是糟透了。
对于天行门的门规,任羲翎自是了然于胸,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在被自己的亲兄长带到任桓面前就已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因为他很清楚在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甚至都无需其他前辈长老来共同商议,任桓就已然能够独自决断。
当时主殿中,除了他和任羲羽之外,只有任桓和徐夫人,无一人不是面色铁青。任羲翎跪得双膝酸痛,嘴唇被咬得没有一点血色,全程耳畔轰鸣着血液的喧嚣,让他就连别人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他只听清了最后任桓用沉痛严厉的声音说出的判决。
“七日后,处刑。”
什么都无需再解释了。处刑便意味着他那些无缘无故被封印的修为要被彻底剥夺,继而赶出门派,而他在当初的臆想,终是在这一天化为现实。
除了换了一个理由之外,简直就是七年前那一幕的完全重现。
七年以来他一直背负着两人的远志,可如今就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任羲翎不由苦笑,内心却也多少有点欣慰,至少他也能亲身体会一番当时容澜遭受过的是怎样的苦痛,大约也就能理解容澜当时的心情了。
只是这一次,没人能够在最后义无反顾地冲上台去扶持他一把。
容澜断然是不会在的,就算他还在,大约也只会如同其他人那样做一个冷眼袖手的旁观者,在那里欣赏着他的笑话。
嘲弄着他被莫名其妙遭人诬陷的无能。
他的确是对那个毒香囊的来源毫无头绪,不过被关在这阴寒的禁室中无所事事地思来想去,他到底也还是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