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光的无疾而终
“这封信还有……”执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盒香料,一定要送到陵光手上,知道吗?”
近侍把信和香料递给莫汛,他接过后只应下便离开了。
执明在莫汛离开后不久挥退左右,把莫汛给的密报从椅子的坐垫下抽_出来,这次的密报也无甚特别有趣的事,天璇王只屯兵与瑶光附近却没有发难而陵光还是老样子;天玑侯定下世子以后就一直沉迷于丹药,也不管蹇宾在招揽门客拉拢朝臣;年前老天枢王终是撑不过去但新天枢王最近染上咳疾,身体抱恙……当执明读到瑶光侯仍未决定立哪个儿子做世子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位新的天枢王曾下拨一笔钱给学宫扩建修葺,明面上学宫确实是有些老旧,但是也可以暗示出天枢王对寒门有着一点期待。
执明掩口而笑,“原来如此,有趣!若蹇宾是天枢王的话……哈哈哈,三大世家?还不是被玩的命么?好玩,好玩得很!”
屋外的近侍面面相觑。王上身体欠佳已经去行宫修养了,这……世子又出啥毛病来了啊?!
执明瘫坐在座上,听着莫澜寻来的乐师弹箜篌,眼睛自看过乐师的脸一眼后就一直放空。
一曲毕,执明兴致阑珊,便让乐师退下了。莫澜不解地问:“世子,这是我特意找来的乐师,您可是有什么不满?”
“满意啊。”执明喝了口茶,点了点头,似是对茶叶颇为满意,“莫澜的品味一直很好,只是……这个乐师没有陵光好看,而且他虽然技艺高超,但是论曲中情意却连父王的侍琴都不如。”
“哎哟,我的世子爷,天璇世子的风姿哪里是一个伶人可以媲美的?何况王上身边的侍琴可是当年先帝赏赐的玉衡郡来的美人,哪怕琴技算不上顶顶的好但以曲传情这个……我可还未曾找到比王上的侍琴更有灵气的了。”
执明撇了莫澜一眼,没有理会他,只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陵光喜不喜欢我找的香料……莫汛这截木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地给我送信。”
莫澜听到执明说到自家哥哥,不由地说:“世子,我哥的本事别的没有,就是最听你的话了。”
执明哈哈大笑,“也是,你哥也就这点最有用了。”
陵光不耐烦地打开执明给他的信,粗略看了一遍后便放到一边,让近侍把执明给他的香料放进香炉里焚烧,裘振立于陵光身旁沉默不言。
“倒真是上好的香料,也不知道他说的可以消除身体疲劳,安神静心的效果是不是如他所言般的好。”陵光一双美_目眼波流转,“裘振,你经常练武,想必这些香料对你更有用,不如我送给你吧。”
“世子不可,此乃天权世子送给殿下的礼物,岂可随意送给属下。”裘振一板一眼地答道。
陵光有些失望,但想起执明信里说的,焚香时最宜与三五知己品茶赏花,便又开口:“那以后你来我这里我便让下人焚烧这些香料吧。”说完见裘振没有反对,心里高兴,口里也说着让裘振多来找自己的话。
看来执明越来越会讨好人了,这可比上上次的狐皮,上次的暖玉好多了。陵光心里想着,便礼貌性地写了一封信回给执明。
可执明收到回信却十分高兴,兴致冲冲地和莫澜聊了起来,而莫汛则是站在屋外一动不动地等待执明的命令。远处的小侍在悄悄地讨论着并不被执明所喜的莫校尉。
作为一个出色的斥候,莫汛自然是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心里回想起小时候仍是世子伴读时的事。
小小的执明手持黑子,而棋盘上的黑子呈现出十足的颓势,不消白子两步便可完局。
“世子……不想赢吗?”莫汛看着执明步法错乱,而且态度也很消极,故而问道。
执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我不想下棋,来来去去也就这样,下棋下得好又怎样,我宁可去学琴或者写诗。怎么?你想我赢?”
莫汛语塞,手里拿着白子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执明冷哼一声,把莫汛面前盛着白子的棋盒跟自己的黑子棋盒互换,拿过莫汛手中的白子直接把棋局下完,“我这不就赢了嘛,不下了不下了,我要去读诗集了。”
周围的近侍都捂着嘴笑自家世子调皮,但莫汛想的是,执明年纪轻轻却已经懂得如何跳出局外非常难得,确实是个可以为之效力的人。
但在隔天执明听到共主赏赐给天权侯的几个玉衡美人已经送到侯府后,即刻丢下教授课业的先生带着伴读莫汛奔向天权侯的住处,跟天权侯讨要美人。天权侯本就醉心权术无心美人,便答应执明把好几个美人都送给执明,只留了一个长相清秀却木讷的琴师阿婴作为侍琴。
出乎意料的,执明并没有很喜欢那些玉衡美人,只是随便打发他们作为身边的侍从或者偶尔听听他们演奏丝竹。莫汛不解,执明只回答道,天下共主不安好心,想要他嗣位不保,为了自己只能委屈父亲身边没有美人可观赏。这时莫汛才惊醒过来,现今各郡侯府皆是子孙繁茂,唯独天权侯仅有一个孩子还早早册立为世子,现在看着天权侯府人丁不旺,但十几年后诸侯之子为了争夺世子之位又会何等腥风血雨……
自此以后,莫汛对执明可以说是死心塌地,只要是执明说的,他都毫不犹豫地执行。可年幼的执明反而觉得莫汛无趣得很,便以莫汛年纪渐长是时候从军继承父志为由打发莫汛至军营,换了莫汛那个头脑聪明却根骨奇差的弟弟莫澜作为伴读。
莫汛阴冷的目光扫向还在嚼舌根的几个小侍,把他们吓得低头噤声。
“莫汛啊,”执明和莫澜从屋子里走出来,“你说这次有十天的假可以留在王都,那不如我们到父王的行宫处游玩可好?父王在行宫休养,宫里的丝竹我都腻了,正好阿婴也在那里,我们可以去听听阿婴有没有进步换换口味。”
“是,末将遵命。”莫汛面无表情的回复又惹得执明一阵无力,跟莫澜抱怨莫汛的死板和不知变通。
“父王,我带着莫澜和莫汛过来这边看你啦!”执明坐在天权王榻边,“父王身体好些了吗?”
脸色苍白的天权王睁开眼,他靠在靠垫上没有躺下,手边还有两本奏折,想来是急报不得不看。他向侍琴阿婴摆了摆手,本来因为执明的到来而停止演奏的阿婴便继续弹琴。
“没有什么好不好,医丞都说了孤是累出来的,积劳成疾啊……是不治之症,坐在王座上又想争霸天下的话,怎么会好呢?”天权王瞪了执明一眼,“你要是长点心有陵光的雄心壮志,孤早就出兵天璇,尔后,那个只会求神祭天的天玑也难以逃出孤的手心。可孤就是不放心你啊!”
执明被教训,只能低着头听,但脸上还是有些不忿。
“你来这里主要也不是想看孤,只是觉得王宫无聊了是不是?”天权王也不想劳心去教训执明,“天权立国已有七年,祖上数代苦心经营,迟早有出兵天璇争霸天下的一天,你也用不着总是去讨好陵光了,他心里清楚与你做不成朋友的。阿婴,这几天就跟在世子身边为他奏乐吧。”
执明被天权王说了一通,带着阿婴灰溜溜地告退。
“阿婴,你说我跟天璇世子是不是真的做不成朋友?”执明想到这点就觉得难过。
阿婴抱着琴,没想到执明会突然问他,张了张口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世子说的,阿婴不懂。”
执明看了阿婴一眼,想起阿婴只是个生活在王宫里为王奏乐的琴师哪里会懂诸侯之间的博弈,便觉得自己问错人有些恼了,冷哼一声甩袖就走。阿婴以为自己得罪执明,诚惶诚恐地跟在身后。
在行宫的几天,执明过得还不错,除了太傅每日过来授课时总要说一大通不该贪享安乐的话以外,余下的时间便是和莫澜听曲弄弦或者看莫汛与侍卫对招。
“阿婴的琴技虽然说不上高超,但却充满灵气,也当真是绝了!”莫澜对执明说道。
“阿婴刚来天权的时候,弹的琴声里都是离乡别井的愁苦,那时候不喜欢他就没有跟父王讨要过来,现在看来真是亏了,真想回到我小时候敲自己的脑袋!”执明笑嘻嘻地和莫澜开玩笑。
阿婴听见执明与莫澜在谈论自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却被莫汛阴鸷的眼神吓到,指尖一颤,调子没错但这么一下肯定被执明和莫澜听出来了,执明转过身不悦地瞪着莫汛,莫澜知道自己哥哥又坏事了,连忙打着哈哈拉走莫汛。
二人离开后,执明也没什么好心情,对阿婴说道:“你这几年都是心事重重的,偶尔在夕照台那里弹琴,琴声里也是悲喜参合的,也不像是有人难为你,你到底是怎么了?”
木讷的琴师停下手,低着头不敢看向执明,“世子可曾有喜欢的人?”
“喜欢?我喜欢的人多着去了,你问哪种喜欢?”
“不管是真心爱着的人,还是真诚以待的朋友……若世子心里有这么一个人,还望世子可以全心相待,从一而终。”阿婴的声音很轻,但执明听得见。
执明想到了陵光,可又觉得阿婴话里有话,只一细想便是大怒,斥退阿婴。阿婴也不辩解,默默地抱着琴离开。
月上树梢,阿婴今夜没有弹琴,只坐在天权王身侧,伺候天权王小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