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午十点,晴朗了多日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不一会儿,就倏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地面上,一个接着一个地砸出点点水花。
病房里,陆梓楠垂手立于盛夏的病床前,看着病床上那苍白如雪的小脸,满眼担忧,却又隐忍着不敢表露出分毫。
心里却止不住地后悔,如果他没有在这段时间里,离开B市去外省,如果他守在盛夏的身边,她是不是能避过此劫?
陆梓楠正出神地胡思乱想,病床上的盛夏却忽然醒了。
她不安地眯起双眼,只觉得这一觉醒来,浑身都在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山火海里,忽冷忽热。
适应片刻,她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待看到床边站着的陆梓楠时,眸光怔了一怔,正要苦笑着和他打声招呼,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
她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陆梓楠听到声响,忙回过神来,垂眸见盛夏慌张地尝试着说话,连忙上前制止她。
“别说话,你发烧了,嗓子……有些发炎。”他轻描淡写地说:“过两天,等烧退了,就会慢慢地好了。”
只是因为嗓子发炎吗?
盛夏摇摇头,心里直觉地不相信陆梓楠此时的说辞。
可她又说不出话来,所有压在心口的疑问都问不出口,就只能紧紧地扯着陆梓楠的袖口,睁着一双满是恐惧的星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他眼里细微的情绪。
“真的,哥不骗你。”陆梓楠第一次不敢对视她的眼睛,勉强压下心里的酸涩,把病床摇高,又给她垫了枕头,扶她坐稳,才拿过一旁的准备好的手写板和笔递给她,淡淡地道:“刚刚专家给你会诊了,没说有什么问题,你好好休息。”他一顿,又继续道:“别怕,一定会好的。”
那清冷而笃定的声音,划过耳畔,盛夏眼泪的泪,却不减反增。
他越是如此轻描淡写,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浓烈。
陆梓楠于盛夏而言,不止是一个刚刚相认的哥哥,更是儿时朝夕相伴、如父如长的师兄。
他们相交多年,盛夏如何会看不出陆梓楠眼中的沉重与闪躲。
盛夏闭了闭眼,接过陆梓楠手中的手写板,垂眸间,匆匆几笔,一句质问便跃然纸上。
――“你骗我!”
“没有。”陆梓楠否认道:“哥从没骗你。”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陆梓楠看着纸上的话,忽然就怔怔地说不出来。
他终究骗不过她。
作为一名医生,这是陆梓楠第一次向病人隐瞒真实情况。
可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旁人怎么能瞒得住呢?
陆梓楠轻叹一声,重新抬起头来,不言不语地看着盛夏哭红了的双眼,目光沉沉如海,愈发幽深晦暗。
盛夏几乎是对上陆梓楠那双黑眸的同时,忽地惨然一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抖着手,继续在纸上写。
――“哥,我的嗓子,是不是……坏了?是不是……”
手下一顿,笔尖便在手写板上落下一团黑点。
盛夏抬起左手,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可脸上的泪珠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抹,不停地往下掉,顺着她惨白到几近透明的脸颊,一滴滴地砸在被角上,须臾间便晕开一团濡湿的痕迹。
执笔的右手仍倔强地写着――“我不能唱歌了,对吗?”
看到手写板上,她一笔一划写出的几个字,陆梓楠只能继续沉默。
说什么呢?
无话可说。
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梦醒来,他可以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当心里的悲伤和愧疚逐渐蔓延开来,全都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那徘徊在嘴边的欺瞒,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盛夏久久地听不到陆梓楠的回答,心里已经确信了自己最坏的猜想。
越发哭得不能自已,眼前如拢着一团白雾,让她茫然又混沌。
嗓子里更像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她拼命地喘气,拼命地想要大喊,可是除了为嗓子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之外,她依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那沙哑的,如同裂风吹过管道一般的空响,一声声回荡在病房里,如一道道闷锤,击打在人的心尖。
“旖旖,别哭,哥一定会想到办法,治好你的嗓子。”
……
与此同时,病房外的走廊上,苏木倚窗而立,微凉含雨的秋风,透过一旁打开着的窗子,不停地吹起他的白色衣角,细雨绵绵,无声地淋落在他的肩头。
可苏木却好似无知无觉般,只是望着盛夏的病房出神。
隔着玻璃,苏木其实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可盛夏落在陆梓楠臂弯上的眼泪,却有如实质般一滴滴烫在他的心头,烧灼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上,随着一呼一吸之间,钝钝的疼痛,蔓延开来,一寸一寸,扩散至整个心间。
良久,苏木终于回过神来,随手将指间已经燃尽的烟头丢进垃圾箱里。可即便如此,那白皙的指腹上,依然留下些许星星点点的被火星灼烫后的红痕。
连在一起,好似一个嘲讽的微笑,笑他的自以为是。
苏木轻叹一声,看了一眼腕表,正要离开,转身时,却见病房门外,站着不知伫立多久的莫娴。
纤弱的身影,也如同方才的他一般,怔楞地看着病房,神色落寞。
许是察觉到苏木的视线,莫娴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