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 (53)
转眼隔年。原北平财政司长蒋呈帛在六朝古都金陵城宣布就职国民政府主席。同时任命上海特别市市长蒋呈衍为全国海陆空军总司令。南方七省集团军则更换了主帅,由原统帅慕丞山亲子慕冰辞接任统帅之职。
关于南方集团军的大局,蒋呈帛一开始并不同意慕冰辞任职。他在电话里对蒋呈衍道:“你别因为跟他那些违背人伦的关系,就硬要把他往天上捧。济南是在他手里丢的,对此两广的集团军都有意见,他们甚至要求处置姓慕的小子。你又何必为了他拂逆其他军政势力的意见?”
蒋呈衍冷笑:“大哥似乎忘了,您今天能入主南京,还都是仰赖了南方慕氏的功劳。怎么如今大权到手,您就急于过河拆桥了?您别忘了,南方慕氏既然肯为政府整编,自然也能呼吁独立,仍旧回归旧军阀形制。大哥别不信,至少在目前,慕氏在南方军政的呼声,肯定胜过你我。”
蒋呈帛亦大怒:“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就为了那点子皮肉关系,你我兄弟手足之情,还不如一个外人!”
蒋呈衍痛失慕岩秋这一领军人,胸口气闷,对蒋呈帛如此行径更为不满:“大哥,你我是兄弟手足之情,这一点不会变。但我这辈子对慕冰辞的情分,并非只是皮肉关系,更是其他任何一种关系不可比拟。冰辞他有军事天赋,可他不像你我,他不懂政治,未见人性丑陋险恶。正如你曾经所言,我既挑弄了他,自然就会尽我一切力量守护于他。我固然宁愿他不沾军政事,可如今的他,既生了把持军政的心,我也自然尽我所能扶持于他。若大哥觉得他不能挑集团军的大梁,那我亦不愿入政,什么劳什子海陆空军总司令,我也不稀罕。我就在上海做我的土皇帝便知足了。”
话已至此,蒋呈衍不愿多言,直接挂了电话。气得蒋呈帛摔了电话,大骂荒唐。然而真没有蒋呈衍在财政军力上调度,他又没有那十足的底气。不得已,只得召集幕僚,想法子为慕冰辞筹上位。
蒋呈衍撂了电话,在书房里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身走到慕冰辞曾经住过的客房里去。
慕冰辞穿了一身绸子睡衣,正窝在沙发里看书。见了蒋呈衍进来,把书放在茶几上,从沙发里半坐起来,冲蒋呈衍淡淡一笑:“蒋呈衍,你还是那么忙。”
蒋呈衍站在沙发前看了他一会,笑着在下首坐了,轻叹道:“怠慢了贵客,是我不对。刚才正与我大哥,说你的事情。”
慕冰辞问:“那蒋大哥怎么说?让我统帅南方集团军的想法,他可同意?”
蒋呈衍道:“自然是同意的。南方集团军,原本就是你父亲麾下的军队,只是现在随新政府改了制,这个任命统帅的程序也就不一样了。在旧制的时候,只要你愿意,又哪里需要去征求他人许可?你现在是出于对新政府的尊重,才依照程序作出申请,大哥当然也会给你应有的尊重。”
慕冰辞笑道:“也许是你又向蒋大哥有什么积极进言,事情才如此顺利。蒋呈衍,谢谢你。”
这话却惹来蒋呈衍苦笑:“冰辞,你我之间,只剩下这句谢谢了吗?”
慕冰辞愣了一下。
蒋呈衍笑得牵强落寞:“自从前年年底一别,去年至今整整一年多,我就是在徽州见了你一面。你从山东回到浙江,又处理了好些琐事,近日到上海来,也是为了南方军权的事才来找我。冰辞,想不到你当真如此绝情,说了不再纠缠,便与我泾渭分明到这个地步。想不到我蒋呈衍,是注定要为你牵肠挂肚一世,竟连半分施舍抚慰都求不来了。”
其实慕冰辞并非对蒋呈衍绝情,只是因这一年多经历太多事,全然没有那份情炽暧昧的心思罢了。眼下蒋呈衍说了这话,才叫慕冰辞恍然忡怔,想起他与蒋呈衍第一次旖旎缠绵,便是在此处。且还是他先对蒋呈衍起了云树之思,逼得蒋呈衍对他俯首系颈。
顿时便对蒋呈衍起了愧欠意思,有些尴尬道:“对不起,我没有与你泾渭分明的意思。这不是,你我还有见面的时机吗?”
蒋呈衍定定瞧了他一会,叹道:“冰辞,这一年多来,你变了许多。若是换了以前,我埋怨你对我不上心,你肯定要同我扯一堆的说辞。现在的你这样礼貌,我虽心喜你是长大了,可我也难过,你再不那样同我亲密,所以才把对别人那套生疏客气,也都用到我身上来了。”
蒋呈衍向来能言会道,只要他愿意,他能说出比这更肉麻的话来。慕冰辞许久没与他嘴上过招,倒真不是他的对手了,见他又说得这么可怜,有心给他一点补偿,问道:“那,我该怎么做,你才高兴?”
这话却把蒋呈衍逗笑了。他伸了一手去碰了碰慕冰辞的脸,压低了声音道:“你愿意亲我一下吗?”
慕冰辞起身站在蒋呈衍面前,低头默默看着他。蒋呈衍同时也仰头与他对望,手指握住慕冰辞手腕,抓着他的手靠在嘴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慕冰辞长腿一跨坐在蒋呈衍腿上,手臂撑住沙发背,凑得近却不触碰,只静静看着蒋呈衍。
人非圣贤,皆有七情六欲。情之所至,如非要究一个原因,不过是眼前此人正合了心头所好,万分贴切,旁人都不能替代。譬如慕冰辞于蒋呈衍而言,他只需要在他面前,就这么面对着,什么都不需要做,那暗涌情潮自己就能风生水起,叫人连脉搏节奏都变了样。
慕冰辞低头衔住蒋呈衍的嘴唇,舌尖分开唇齿,碰着蒋呈衍闯进来的舌头,湿漉漉翻搅深吻。慕冰辞的主动是蒋呈衍最吃不消的,更何况苦忍这一年多的绮念,一碰了慕冰辞,就干柴烈火狂烧起来。蒋呈衍手臂从慕冰辞腰间搂住,手掌伸入睡衣底下,挨着那温热的皮肤重重抚摩,时不时扣紧的手指像要就这样掐入慕冰辞血肉里,渴慕难耐地将这诱人肉体吸食干净。
慕冰辞低喘着放开蒋呈衍嘴唇,头低下去往他颈脖子里又吻又啃,手指略显粗暴地扯开蒋呈衍衬衣扣子,将他一片紧实劲硕的胸膛袒露出来。慕冰辞弓下腰噙住他一边乳首,舌尖轻挑慢捻,极尽挑逗能事。
蒋呈衍轻易地就被他挑得热血上头,下身硬梆梆挺立起来,顶着慕冰辞腿根处。他手掌扶着慕冰辞后脑,并不急于进入身体律动的正题,反而仰起头尽情享受慕冰辞带给他的甜情蜜意。蒋呈衍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喘息嘶哑地叫了他一声:“冰辞。”
慕冰辞原本动作近似疯狂,蒋呈衍这一声低喘,他却忽然停下了动作,只埋头于蒋呈衍胸口,一动也不动。蒋呈衍正被他撩得情热难耐,见他行径奇怪,立即警觉起来。手指轻轻捏住他下巴,将他脸抬起来:“冰辞,怎么了?”
慕冰辞双目微闭,脸上却是隐忍痛苦神色,看得蒋呈衍心里一紧,以为他不愿与他行事,赶紧贴身搂住了他身体,把那激越如雷动的心跳平复下去,叹道:“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逼迫你,你怎么这么傻――”
慕冰辞却忽然截住他话语,两手抬起来紧紧抱住蒋呈衍脖子,在他耳边哽着声音道:“蒋呈衍,我只有你了。”
蒋呈衍便知道了。慕冰辞是因为慕岩秋难过,就如同早前那个女学生一般,如同慕沁雪一般,慕岩秋也成了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于生命的本质而言,开始一段关系是偶然,结束一段关系是必然。若不需要去佐以任何情感,生命未免枯燥乏陈。而过于浓烈的情感,则会酿就世间情深莫逆,或肝肠寸断。
蒋呈衍默然抱着他,手掌在他肩背上安抚地轻拍:“别怕冰辞,我总在你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一直都在。”
慕冰辞不语。两人就这样紧紧抱着,在这无人打扰的幽静空间里,彼此拥有,心无所碍。对慕冰辞而言,蒋呈衍的温柔和拥抱似乎能给他勇气,去面对生命的残酷,和自己的无能为力。似乎蒋呈衍在,即便原本所拥有的一切正在坍塌残缺,即便是用痛苦累砌强大,也能被他紧握着手,慢慢淌过一切险川恶滩。
夜色渐深,二月底冬褪春浅,正还在上元节,屋外焰火璀璨。到处都是夜不眠的人,隔着夜空传递情愫。
慕冰辞情绪平复了不少,坐在沙发里握着蒋呈衍递来的热饮,手指在杯口轻轻地磨蹭,缓缓开口道:“蒋呈衍,你说慕岩秋他,为什么要回头来救我?常言不是说,男儿志在天下,他好不容易有翻身的机会,取了南方的兵权,眼见就要立千秋万世的大业,怎么能为了一个,对他一点都不好的人放弃这一切?”
蒋呈衍长腿交叠靠坐在扶手上,默然望着慕冰辞苍白的脸,想起慕岩秋曾经一口一句冰辞冰辞。那至死不渝的感情若单论是兄弟手足之情,究竟是过于浓墨重彩了些。是否连慕冰辞自己都怀疑了,心底里隐隐觉得慕岩秋那份情衷重得无法承受,却只是在理智上不敢往另一方面去以为。
蒋呈衍无声一叹,只得道:“岩秋或许是感激你父亲知遇之恩,又承诺了你父亲,要好好地待你。君子一诺千金,他只是践言而已。”
慕冰辞道:“他毕竟自私,只想着自己要守信践诺。我又哪里要承他这命的恩情,令我愧疚不得安生。他成全身后名,我蒙他深恩不得还,一生欠他天大的债累,还不如,与济南城共亡了。”
蒋呈衍道:“情分这种东西,最是牵扯不清。自然也就分不出是非对错来。岩秋的事你心里难过,便想着他若不这样就好。可对他而言,却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冰辞,我虽然从人之常情上大致明白你的痛苦,却终究不是你,不能代替你感受这样的痛。我能说的,也只是与从前那些大致相同,你若想还岩秋一些什么,就好好地过往后的生活,把他那一份,也一同都活着。不要叫他失望。”
慕冰辞忡怔望着蒋呈衍,许久,才了然地点点头。“可惜我连他的尸身都找不回来,竟也不能让他回归故土。等到清明时,我回趟徽州去,给他落一个衣冠冢,把他的牌位请入慕氏宗祠。他既然入了慕氏族谱,就是真正的慕家人――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蒋呈衍走过来拿走了慕冰辞手中杯子:“岩秋认祖归宗的事,他最在意的还是你的认可。如今你肯承认他的身份,他必定欣慰满足。――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