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 (66) - 金鳞会 - 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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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Chapter (66)

阎世勋大喊一声,车队里开在阎世勋前面的车立即反应过来,也跟着打轮加速追来。陆潮生伸手压了压帽檐,加速到底,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车子的情况,看到大约追来五六辆。各车都有左右两边探出枪口,追着陆潮生的车屁股一阵乒乓乱射。陆潮生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在极快的速度中,将行驶轨迹开得蜿蜒蛇行,每次打轮几乎都要侧翻。

蒋呈衍放下窗子,弯腰捡起慕冰辞丢下的□□,一手扣住前面座椅靠背,对陆潮生低声道:“让他们跟上来。”

陆潮生松开油门稍微放慢速度,很快后面车辆就进入了□□射程之内。蒋呈衍靠在侧车门盯着后视镜,手臂伸出窗外喀喀放了两枪。只听得后头一阵刺耳刹车声,该是有车轮被打爆,车子硬生生侧旋横在路中。随即一阵碰碰碰连声巨响,三辆车横七竖八撞在一起。

陆潮生伸手到副座拽下司机一支枪,往后扔给蒋呈衍。“三爷,接着!”自己拿了另外一支,也不急于奔命,换花样转动着方向盘,忽而放慢让两侧车辆超越,他和蒋呈衍各自从两边窗子解决超过的车子。忽而快速开着猛地一个横转,蒋呈衍换到另一边击中后头的车辆。

车上弹尽时后面的车也差不多都歇了。阎世勋在后面怒极狂吼,奈何剩余车辆要押解蒋呈帛一行人到绥署,他一时没有别的人手可以调动。又因没看清跑了的人是谁,一想到万一跑的是蒋呈帛,到了绥署估计要丢命,杨远也保不了他,惧怕之下不得不全力追击,哪怕是打死了车里的人都不能让他们出西安。

陆潮生在前头疾行,后面阎世勋穷追不舍,虽追不上也始终摆不脱。远远地仍旧另有两三辆车跟着,掩护阎世勋从后座底下扒出了射程更远的□□,架在车窗外追着陆潮生的车猛射。

蒋呈衍手上的枪已没有子弹,随手丢开往后面看了一眼。这时候离主道已远,村镇里没有足够照明,黑漆漆夜色下只看到后车窗口火光迭闪,蒋呈衍情急下躬身到前座一把按下陆潮生,顺手猛打方向盘将车头方向往左侧别开。此时车身猛然一震,竟硬生生被冲击力轰跳出丈许。要不是刚才那一下打轮稳住了车头,此时整个车已经侧向翻倒。

陆潮生被蒋呈衍一把按倒,抬起头来发现车屁股已经着了火,灼烫热气从后座伴随火舌猛然燎过来,几乎能把人烤熟。蒋呈衍人已挤到副座,一脚蹬开车门把司机扔下去,对陆潮生道:“换一辆车。”

“娘希匹!”素来冷面的陆潮生狠狠骂了一句,一咬牙又猛打一圈,车子斜向倒退几米,奔着追来的车子头对头撞过去。

阎世勋车上司机一看前面那车迎头撞上来,吓了一跳,赶紧往右打了一圈,车头避开几乎贴着车门擦撞开过。阎世勋原本是同司机一侧位置放枪,这一下把他连人带枪猛地掀回车厢,后脑嗵一声撞到另外一侧车门。

两车相擦发出一阵倒牙的呲拉响声,司机同陆潮生错身擦过,一手扣枪递出窗外正要放枪,突然被陆潮生反手扭住手肘处在车门上猛力一磕!司机头皮一麻突觉一阵剧痛从手肘传到肩膀,还不及惨叫已被陆潮生夺下枪冲脑门上狠狠砸了两下。司机闷哼一声歪倒一旁,车子立即失去控制乱冲乱撞,直挺挺冲进了街边一处店铺木门里头。

陆潮生把枪扔给蒋呈衍,不打轮冲向后面两车,蒋呈衍如法炮制击中司机和前车轮,瞬间废去了追击的两辆车。

阎世勋被摔得七荤八素,火冒地爬起来硬从驾驶座拖开司机,狼狈把车退回街道,一看后援殆尽,立即就想逃命。冷不防被那着火的车子一头撞在侧车门,撞击力之大令阎世勋整个人倒向副座,还没爬起已被人拧着两条手臂拎住了。

陆潮生已经坐到后座,半弯腰探到前座拽过阎世勋掉落的□□,一手反剪住他手臂,一手把枪口顶到阎世勋脑门上。陆潮生颇有意味地冷冷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沙汀洲上逃出去的阎少当家。”

蒋呈衍稳稳坐上驾驶座,跟陆潮生换了位置,踩下油门加速行驰离开那着火的车子。

阎世勋一见熟人,惊慌失措扭动不休:“别!别杀我!不要杀我!当年的事都是我爹干的!不是我!”

陆潮生重又恢复冷面形象,冰冷道:“新仇旧账一起算。阎少当家,自己开了车门下去,别脏了三爷的眼。”

阎世勋哆嗦着望住蒋呈衍,涕泪横流哭喊道:“蒋三爷饶命!当年我有眼无珠得罪了蒋三爷,还请蒋三爷看在我年幼无知饶我一命――我来生定给蒋三爷做牛做马――”

蒋呈衍却是两眼只看着前路,不答话也无甚表情,阎世勋压根都不值得他投一个眼神。

陆潮生也不同他废话,将他上半身提起来猛地撞开车门,随手就扔了下去。阎世勋大声惨叫跌落滚下,陆潮生半探出头瞄准了他连放数枪,直至子弹空匣。

车子在寒风冷夜里呼啸而过,经过华胥镇到达蓝田县城门外。北城门外已经有辆车等着了,车上正是顾绍庭。顾绍庭远远看到过来只有一车,料想是蒋呈衍,赶紧拧开车灯照了过去。转眼来车快速到了跟前,一个短刹停住,顾绍庭连忙下车,迎着蒋呈衍和陆潮生打开后车门:“蒋总司令快上车,慕司令要我接您前往商洛本营。”

蒋呈衍点点头,上了车同陆潮生坐一排,看到前方副座上还有一个人。那人坐得直挺挺拘谨得很,竟没回头看看一眼蒋呈衍。

蒋呈衍不在意,陆潮生出于特务本能,不敢放过任何一处疑虑,伸手拍了拍前座:“这位小兄弟有火吗?借个火。”

那人略紧张地回头看了陆潮生一眼,嗫嚅道:“没,没有。”

陆潮生认得他。是那次沙汀洲阎罗夜袭蒋呈衍时,被慕冰辞诳了前去搅局的三个穷学生之一,跟为首的瘦高个一起侥幸留了条命的那个。这两人原先是要杀蒋呈衍的,却怎么出现在这里?

陆潮生道:“这位小兄弟很面熟,原先在上海待过吗?”

那人名叫陈轲,见了蒋呈衍陆潮生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过去那莫名旧账被翻出来再算一遍。咬着牙话也说不利索:“没、去过――去过。”

陆潮生低笑:“这是去过还是没去过?”

陈轲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顾绍庭却不知他们之间旧事,有心帮手一把也无从帮起,只好说:“他是慕司令遣来送口信的。”

蒋呈衍接口道:“潮生,你不要吓他。”转而又对陈轲问道:“你跟冰辞有什么渊源?为什么会为他做事?”

陈轲沉默了半晌,才把先前他们上海绑架慕冰辞,又被忽悠去沙汀洲搅局,后辗转遇到上海的组织,被安排到西北杨远的部队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这次慕冰辞在杨远军队里巧遇荆喻舟,说服荆喻舟为他传递信息,把骊山的变故告诉顾绍庭。“慕公子说,让顾将军接到人之后,立即指挥驻守商洛的南方军逼近西安,迫使杨远放人。”

蒋呈衍自然明白慕冰辞的安排,是要给杨远压力。同盟会在乎民众呼声,就不会做出血洗骊山的事来,慕冰辞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以身犯险境换他出来。若是平时,蒋呈衍对这样的策动肯定是赞成的。

然而一万之中只怕万一。万一同盟会中有权欲熏心者,只为□□不计代价呢?万一同盟会中有抢功夺利者,为争功名不顾后果呢?世事无绝对,未必不会有这样的万一,真要有个什么凶险――蒋呈衍不敢往这一层去想。

他是投鼠忌器。

但情况如此,仍是要尽人事拼力化解两军争端。除了争取没有别的办法。

天亮前一行人到达商洛市,一进南方军驻地,蒋呈衍立即发了两封电报。一份遣往湖北第十七路军团,下令立即行军直逼西安,与南方军连成一线,阻断西北军南北贯通的路线。一份往南京总司令部,急调空军部队第一路军直飞湖北,为十七路军后翼压阵,随时准备空袭西安。

同时蒋呈衍把国民军备战动静,故意放给各大报纸,通告称同盟军扣留政府主席,将引发最大规模两军会战,于声势上给同盟军施压。

接下来的几天,只有一件事可做:等。

蒋呈衍并不着急与孙璧成谈判,而是在布防和舆情上造声势,让这些无形的压力直逼西安。同盟会的软肋就是一个有情衷讲道义的名声,岂知越在乎名声,就越是会为名声所累。蒋呈衍正是盯住这一点下手,让孙璧成有所忌惮。这样一来,即便有人想暗下黑手,孙璧成也会小心防着,万不能让蒋呈帛和慕冰辞在同盟会的地盘上无故丢了性命。

隔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孙璧成的电话。

蒋呈衍接过电话,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无事发生。“孙委员长,别来无恙?”

孙璧成已然调整过状态来了,亦朗声道:“托蒋总司令的福,敝人心中惶恐。蒋总司令真是看得起我,如此大的阵仗来讨伐我,实在是令我惊诧莫名。”

蒋呈衍笑道:“盛宴配豪门,那当然是孙委员长当得起这样的阵仗。还要向孙委员长问候一声,我政府主席和边防司令,在您那里住得还习惯吗?”

孙璧成道:“蒋总司令过于谨慎,贵主席和司令官不过是留下来商谈军政要事,我自然上宾之礼款待他们,怎么会不习惯呢?”

蒋呈衍道:“那军政要事谈得如何?可有眉目了?”

孙璧成答:“此事暂无定论。现在蒋总司令安排了这一出,我看这些事,也没办法正经往下谈了。”

两人哑谜打到这里,蒋呈衍沉默了一下,而后提气道:“还请孙委员长听我两句明话。”

“其一,先头我总司令部下令剿除同盟会,孙委员长利用舆论造势,斥骂我政府只图军权私利,而不顾苍生死活。明有日军枪炮刺刀,日渐蚕食我中华大地,我政府不思携同盟会联手抗日,是目光短浅之举。而今既要两军联手抗日,我政府主席已摆出态度前往结盟,却遭孙委员长软禁逼迫,同盟会此举难道是远见卓识?您该清楚同盟会壮大的基础之一,便是渴望和平不受战火涂炭的民意,失此民意同盟会便失基石,您有必要为了所谓领军权而失此基石吗?”

“其二,战火当前,血肉之躯也好,机械兵器也好,投入到战场中便直如投入了修罗场,哪有完好无损出来的道理?打仗这样搏命的事难道还能落什么好,占了领军权就能隔岸观火吗?民族利益当先,谁不思以己身报国,强敌面前人人自当誓死捍卫国土,这份心同盟会有,我政府也有。既同此心更当不分轩轾,齐驱并进,但求金城千里不失,民众万万无损。如此才有长治久安的未来。孙委员长,这可是同盟会初创的情衷?您必然知道本届政府成立的基石,同样是孙文先生的三民主义思想。既然两者一宗同源,又为何非要分一个高低?怎不能以结盟的身份,事事民主相商,难道就不能有一个双方赞可的决议了吗?”

蒋呈衍实则视权势如草芥,并不在意权势归属。此时这番言论,却是他衷心之辞,即便无心从政,在许可给蒋呈帛的时期内,仍是全力以赴推动军政进程。只望能在期限到来之前,能稳定国势,他便能安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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