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离去

明月西悬，已是后半夜。

从郊外远眺奈良县，青色佛光、白色佛光在天空中灿烂一片，狠狠向下镇压，僧人的梵唱音铺天盖地，下方妖气冲天而起，无数妖怪飞扑而出，与半空的僧人厮杀开来。

佛光只是一绞，不少小妖怪的身体如同纸糊一般，破成碎片从半空掉落，显然僧人们已经蛰伏已久，奈良县的八个方位各有百人僧众持咒而念，佛光在空中铺开，连成一片，化成一个四方结界落下，将奈良县里的妖怪都困在其中，开始了净化。

眼看一个个妖怪灰飞烟灭，猛的一道炽烈的红光冲天而起，十几个大妖怪联手一击，在结界上破开了一个大洞，飞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天际。

黑泽清源收回了目光，回头看了眼野草川，“奈良县的和尚果然底蕴深厚，就这样把那些妖怪驱逐了出去。”

野草川伤势已经恢复大半，早就苏醒了过来，站在一棵结实的树干上，看着消失在天空的红光，行野清河应该是有着最后一代妖怪大将军的血脉，大概是从封印中出来还没多久的缘故，力量还没有完全觉醒，但是这些僧人也无法真正把他消灭，不过还是可以把他驱逐出去。

赤木丸和那年轻的僧人在密林外相顾无言，另一边，一团黑光与一团白光骤然亮起，白发鬼和黑心鬼出现在了林中，面具泛起了裂纹，付衣上也有了口子，略显狼狈。

“白发鬼，黑心鬼，你们去把大家召集起来，我们要回东京了。”黑泽清源吩咐道，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黑心鬼与白发鬼对视一眼，低头道：“是的，少主。”

青年僧人收起降魔杵，浑身佛光内敛，眸子暗沉，直直的盯着赤木丸，“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赤木丸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微泛红光的妖眸，看不出他的喜怒，偏过头去，耳朵微动，听到了黑泽清源的吩咐。

“没什么好说的，我要走了。”赤木丸冷冷的说完，转身甩袖，周围红光一亮，消失不见。

青年僧人死死的盯着赤木丸消失的地方，右手紧紧攥成拳头，骨节泛白，片刻后无力的松开，回头望了眼林子里的黑泽清源，降魔杵一扫，一棵大树就此倒下，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野草川惊讶地回头，看到倒下的大树，从树上跳了下来，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

黑泽清源淡淡的扫了一眼倒下的大树，看着青年僧人消失在夜色中，“这是个有些复杂的故事，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黑泽清源顿了顿，走近了几步，认真的看着野草川，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东京吗？”

野草川心头微跳，他现在的实力连以前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虽说这个妖怪少主表现出的善意十分足，但他好歹是个阴阳师，这样贸然就去一个妖怪家族，不是羊入虎口吗！

野草川抬头一笑，淡淡开口，“不了，现在妖怪已经离开了奈良县，我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得留下来。”

黑泽清源看着野草川认真的神色，眉头微微皱起，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天际开阔，暗夜之中，一团团妖雾升起，上面各类妖怪涌动，嘈杂喧闹，向着东京方向飞去。

黑泽清源探手入袖，取出了一根红绳穗子，坠着一枚黑玉圆佩，黑华内敛，递给了野草川。

“拿着，以后要是去东京，拿着这个到北花町街，自然就有人接应你。”

野草川伸手接了过来，黑玉入手温润，看来还带有体温，一股灵力在黑玉中流窜，野草川握紧黑玉，感受着这股灵力，眼中喜色一闪，与黑泽清源对视说了声，“多谢！”

黑泽清源嗯了一声，转身飞上了一团妖雾中，大手一挥，天空的妖怪们顿时提升了速度，很快消失在天际。

野草川收起黑玉，取出一张白色符纸，左手轻捻，手诀一掐，默念起咒语，白色符纸斜斜飞出，嘭的一声，一团烟雾炸开，待烟雾散开，出现了一头纸麋鹿，纸麋鹿眼珠一转，口中轻呦一声，野草川虚拂了鹿角一下，翻身坐了上去，纸麋鹿仰头又是一呦，载起野草川冲入了迷林之中。

野草川突然坐起，对着远方一看，接着俯下身在纸麋鹿的耳朵旁轻声说道，“往那边去。”

纸麋鹿仿佛听懂了一样，一下跳到一棵树上，折向另一个方向，野草川耳边风声呼呼，几个跳跃之后，纸麋鹿载着他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奈良盆地，古奈神社前。

一位身着灰黑禅衣的老僧正站在鸟居前，眼皮耷拉下来，看不到眼睛，脸上的皱纹留下了沧桑的岁月痕迹，看似已经垂暮老朽，但有一丝强大的气息流露，手中只捻着一串念珠，隐隐佛光在珠子中闪烁。

老僧缓缓向前跨出了一小步，四周突然吹来了一阵狂风，鸟居上的结绳晃动，菱形白色御守符摇摆起来，一层结界显现了出来，鸟居两边朱红柱子上的式神符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扭动起来，脱落而下，落地嘭的化出两个白甲武士，面容古板，神情呆滞，定定的看着结界外的老僧。

老僧停下脚步，抬眼一看，眼中精芒一闪，耳朵微动，林间传来了草木被掠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白影飞窜而出，也落在了鸟居之前，正是载着野草川的纸麋鹿。

野草川发现鸟居前果然多了一位人，他刚刚就感应到在古奈神社布下的结界给触动，才调转方向赶来看看。

“阿弥陀佛。”老僧转身看到坐在纸麋鹿上的野草川，身体微动，念了声佛号。

野草川双目涌上灵光，看到眼前的这位老僧虽然好像已经行将就木，但是一圈肉眼无法看见的□□悬在脑后，一圈一圈光明炽亮的佛光自头顶垂下，将他团团包裹，让四周的浊气无法靠近，显然一身佛法已经修持到了十分高深的地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野草川有些想不通，心中暗暗有了提防。

“您是？”野草川搜索了下脑海中的记忆，没有什么收获，看来原主人也不认识这个人，只有疑惑的问道。

“呵呵呵呵，”老僧停下拨弄手中的念珠，露出和蔼的笑脸，对着野草川说道：“小友不必担心，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一界，今天只是来解除这里的隐患。”

野草川听了这话心里一惊，看来这老和尚已经修到了圆满的境界，那是否会发现他是转生而来的呢？

“请你打开这里的结界。”老僧指了指鸟居上的正泛着白光的御守符。

老僧看着野草川还带着狐疑的眼光，解释道：“我一年前就已经来告诉过古奈神社里的神官会有这一劫，不过他们没有当回事，我又不好插手神社的事，所以古奈神社被灭是应了劫数，不过这里的封印联通着近畿地方的气脉，如今大妖怪已经都破开封印逃走了，我得尽快把这些气脉重新连接上才行。”

虽然老僧的话中有许多破绽之处，但野草川也没有点破，毕竟他又不属于古奈神社，这些人的死和他没太大关系。野草川跳了下来，手指虚点，一道白光飞出，落在了结界之上，旋转开来，结界一阵变动，缓缓向两边打开。

老僧和善地看了野草川一眼，看来十分满意他的配合，走上了鸟居的台阶上，看似只迈了一步，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石阶上，只是几步就快到达顶部，显然是施展了某种神通，野草川顾不上惊讶，连忙跟了上去。

因为神社已经被野草川净化过的缘故，加上用结界保护了起来，所以神社内入眼十分清净，死怨的气息早已消散。

野草川快步来到封印所在的后院，这里八棵参天大树错列分布，枝叶交接，环抱着一个土包，将土包围在里面，原本还有第九棵树，已经被拦腰折断，横在土包前，土包上的封印柱倒在一旁，封印麻绳寸寸断裂，封印口裂开一个大洞，还保持着封印被破坏后的样子，原本野草川是打算等自己实力恢复一些后再来解决这里的封印问题，所以只将这里的血污秽气净化后，就没有再改动这里的布置，不过既然现在有人代劳，他也乐得清闲。

老僧已经站在了土包之前，手指对着地上的断成几截麻绳就是一点，碎裂的麻绳顿时浮了起来，裂口处涌出金色佛光，佛光只是一转，裂口就被修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接着老僧来到倒下的第九棵大树面前，蹲了下来，将枯瘦的手放在树上，默念着经咒，点点绿光从地表浮现而出，飞快的聚集了过来涌进了大树里，野草川感受到这棵树的生机在飞快的恢复着，片刻后，老僧就手一抬，粗壮的大树直直的就立了起来，野草川默默退后了一步，这个老和尚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

第九棵大树一立了起来，这里的气流顿时被改变，纷纷聚向了那个封印土堆，这时老僧对着封印木桩又是一点，封印木桩升了起来，老僧手一划，封印木桩重重的砸进土堆里，野草川感觉到脚底都震动了一下，封印木桩一回归原位，此时封印结绳顿时如灵蛇一般缠绕而上，灵光烁烁，做完这些还不够，老僧站在木桩之前，身上气势一变，拨动手中的佛珠，口中念起了经文。

野草川原本以为快要结束了，老僧只是简单的超度一下，没想到老僧越念越快，没有停止的迹象，金色佛光蹿了出来，化成一个个细小的咒文，钻入了封印木桩之中，封印麻绳顿时一阵扭曲，分出了九道结绳飞快射出，紧紧缠在了九棵大树的树身之上，佛光在结绳中游走，连结起了封印的木桩，让封印变得更加牢固。

做完这些，老僧才停止了念咒，长吐了一口气，周身的佛光都暗淡了许多。

这时又有异变发生，四周忽然飘落花瓣，阵阵佛音梵唱，烟雾袅袅，一道金光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裹住了老僧的身体。

老僧神色一变，露出了一丝苦笑，看向了野草川，“看来我今天外泄了太多气息，果然引来了接引佛光，我两年前就已经到达了圆满阶段，一直封闭了气息，想延缓离开的时间，所以在古奈神社被妖怪袭击时也没有出手，看来今天必须要离开了。”

老僧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黄玉瓷瓶，巴掌大小，手一抬，一团佛光载着瓷瓶飞向了野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