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沈承瑾初次见何诺的时候,是在一场迷离的酒宴。华贵豪奢的现场,觥筹交错,人潮如水。
喝得微醺时,远远地,沈承瑾便突然见到了他――被簇拥在一群女孩子间的青年。他只看到他的侧脸,明亮灯下,那个人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发型舒爽,笑脸纯粹,整个人干净得像最清透的天空,像那晚少见的明月。
他遥遥地望着他,一眼便傻了。
青年隔着夜色与人潮,仿佛感受到了这边的视线,便就此转过脸来。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那一瞬,那一夜,世间的一切都因为何诺的回头而相形失色。沈承瑾听到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终于也陷入了一见倾心的恋爱。
那时候的一切,都是好的。
好得不行。哪怕只是单恋,也竟让人如痴如醉像个傻子。他追他,追得不顾一切,连何诺的父亲何明生都被惊动。
沈承瑾被何明生派来的人稍微教训了一顿,他的嘴角破了皮,脸也微微泛起了肿。
何明生和沈承瑾的父亲过去小有交情,沈承瑾这么死缠烂打他亲儿子,闹得满城皆知,他没让他缺胳膊少腿,只是稍作教训,是真的留了情面。
第二天沈承瑾顶着有点难看的脸把何诺堵在大学门口――何诺刚刚从国外读书回来,那时他才过了二十二岁,在一所大学里当老师,而不是随父亲商场沉浮――连这,都是当时沈承瑾喜欢何诺的理由之一。
是的,追着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切你都会觉得完美。
比学生更像学生的年轻老师站在校门口那棵很大的樱树下,他看到了沈承瑾受伤的脸,双眼中除了惊讶,还有没被沈承瑾错过的心疼。青年比沈承瑾高,他低头看着他,手伸出来,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沈承瑾的脸。
“真痛?”青年微微皱着眉说。
“痛死了。”沈承瑾扭了一下脸,盯着何诺,有点可怜,“你父亲干的。”
于是青年笑了一声,收回手。
“对不起,我父亲没有恶意。”
“何少,‘对不起’三个字不该只用嘴说吧。”
沈承瑾也笑。他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他被突然而来的爱情冲昏了头,早不记得何明生留给他的“知难而退”四个字了。
青年露出两个酒窝问:“那沈总你想我怎么道歉?”他指腹上的触感久久地留在沈承瑾的脸上。那是他们第一次肌肤接触,单纯得没有一丝杂念。
恋爱的最初,像春风吹过处,春樱放肆绽开,只是静悄悄地眼神对视,就甜蜜得让沈承瑾觉得得到了整个世界。
几个月后,何诺死了。
“那我走了?”背后有人问。
沈承瑾缓缓睁开双眼,外边天光还亮着,刺得他眼睛生痛。他哑着嗓子说:“自己拿钱。”后边痛得厉害,他动不了,也不想动。
何望平静而无情地说:“好。”
身后的床垫晃了晃,没了动静。
他并不留恋他。
这个男人只是一个替代品,甚至,替代品都不是。
何诺死后,沈承瑾开始更频繁地出入声色场。过去他玩,玩得收敛,还算低调,后来他玩,醉生梦死,淫靡无羁。
见到何望,是在一家新开不久的男色俱乐部,一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拖着沈承瑾去的。那一晚依旧是一个迷夜,空气里漂浮着声色场特有的暧昧的微醺,因为一通工作上的电话,沈承瑾从吵闹的包间里出来。
他站在走廊上,手里握着电话,他的助理宋知峥正在给他讲事情。
但沈承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看到一个男人,一个被人群围着的男人。他只看到他的侧脸,看到他手里抓着一个人,有些凶地低着头在和对方说话。一些青年老实地站在那人的周围,他们都说得上好看,但那人和他们那么不同。他邪气,霸道,脸帅得一塌糊涂,再好看的人,在他的面前都变成了稚嫩的陪衬。
那人甩了手里的人,又教训了一句,这时感受到来自走廊另一端的视线,于是他缓缓地转过了头。
男人有一双深邃犀利的眼睛,身上是不容抗拒的气息,他在见到沈承瑾后有一瞬的怔愣,随后,他缓缓地勾起唇,隔着人群给了沈承瑾一个浅笑。
那一瞬间,死掉的心脏突然弹动了一下,沈承瑾就像回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个夜晚。
他正站在灯下。
他正在一场奢华的宴会上。
光明如炽,灯火迷离,他曾经的挚爱朝他回望,他懵懵地定在那里,突然出了满头的汗,时间久得绕完了一个轮回。
明明那两个人如此不同,最多只是样子有两三分相似。
或许因为那迷夜的灯光太过相像,或许因为那一刻同样的微醺,或许因为那看不清的遥远的侧脸像一场不知从何而起的衷情,他忘记了所有,手机从手心滑下,在掉落前又被沈承瑾一把抓牢。
一生短长都好,谁都不知道会在哪一刻遇上什么人。
何望穿好衣服,绕到床前,他瞅着沈承瑾,最后试探地问了句:“我真的走了?”
沈承瑾赤着身子蜷着一动不动,面前的男人没得到回答,片刻后忽然点了一下头。
“我去找点药来。”何望说,“给你清理一下,擦点药。”
他没真的丢下被他操烂了屁股的金主不管。毕竟还要仰仗他照顾他生意。
被放进浴缸清洗的时候,沈承瑾痛得直皱眉头,他挣了好几下,被身后的男人牢牢地按在怀里。
“听话,洗干净擦完药才好得快。”男人的胸膛贴着沈承瑾的背,他用一只手圈着沈承瑾的腰,一只手给后者清洗撕裂的伤处,接着说,“以后别这么玩了,要是把你玩坏了我哪里找第二个这么大方的客人啊?”
他说话总是这么直言不讳,行动也大胆妄为,但偏偏沈承瑾不吃别人的这一套,就吃他的。
沈承瑾说:“你闭嘴吧!”他痛得很,被迫微张着腿,何望的手指虽然进出小心,却仍旧痛得他心烦气躁。
匆匆地清洗了一会儿,何望就把沈承瑾抱了出去,擦得半干放进了床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