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鹤丸国永的独白
鹤丸国永非常不高兴。
对他而言,吓人是种很有格调的乐趣,他还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存在一点惊吓的人生,心灵肯定会逐渐冷却至死。生命就该像只爆竹轰轰烈烈,炸得人们惊声尖叫!
可他作为一把刀活了这麽大把岁数,都算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这次居然在阴沟里翻船。
他吓不倒审神者,多麽屈辱!
来到本丸将近两个礼拜,却没有一次恶作剧能说是大功告成。
自己彷佛重重摔入泥坑。他认为,是时候该把他吓人的拿手伎俩好好拿出来审视一番了。
鹤丸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却猛然回想起自己在被锻造出来的瞬间,已着实吃了一场败仗。
「哟。我是鹤丸国永。是否被我如此突然的到来吓到……!」
当时他一如往常说着登场台词,但尚未说完便因诧异而语气停顿,因为有位手上抱只白兔丶一袭纯白色和服的青年,正戴着能剧鬼面站在他面前。
「初次见面,我是审神者。它是蹦蹦跳左卫门。」
青年一边介绍着,一边伸长手将兔子抱近鹤丸。他只好死盯着白兔那不断抽动的粉色鼻子。
嗯。他觉得审神者取名字的品味实在有够差。
虽然首次出场没有得到佳绩,不过他是不会因此认输的。
所以在这之後,鹤丸非常努力想要让审神者落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例如,他有几次花费心力挖了隐藏式地洞。
他连主公何时会经过何地都搭配的完美无缺,但老差那临门一脚,审神者总会在踏入地洞的前几步停下,最後通常是和他并肩而行的长谷部国重掉下洞里。
又例如,他会故意在审神者的餐点里加入大把辣椒。
可是审神者依然带着那云淡风轻的笑容,面不改色的用膳。
唯有一次,就只有那麽一次。鹤丸在走廊上闲晃时刚好看见主公正要走入转角,这似乎是个难得的绝佳机会,於是他赶紧无声无息的追上去,从身後一把抓住主公的手臂。
「呀!别碰我......」
只见审神者惊叫一声,接着出乎意料地狠狠甩开他的手,脸上血色尽失。待眼睁睁看着主公从自己眼前逃走,鹤丸仍然无法参透其中的道理。
──此时他终於藉着这回忆想出一个自诩为妙计的恶作剧。
鹤丸国永忍不住暗自窃笑。
审神者偶尔会在用过晚膳後泡澡。
事先调查过这点的鹤丸,耐心躲在寝室旁等待着,他伫候许久,在百无聊赖之际,突然看见蹦蹦跳左卫门不停在某人脚边打转,梳洗完毕的主公也终於出现在廊上。
主公已经换上乾净的里衣,正打算拉开纸门进房。
鹤丸抓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前,冷不防从後头搂住了审神者。感受到怀里传来预料之中的惊颤,他觉得异常得意,比出阵时完全胜利还要来得心满意足。
「哇!哈哈哈哈!主公,你吓到了吗?」
「不行丶不行不行,快点放开我!」
他没想过审神者会如此激烈挣扎,自己倒慌了起来,反而不知所措的更加抱紧。
鼻间充斥着覆盖以往菸味的兰草香,附在身上的腾腾热气透出单薄里衣,熏得鹤丸全身都焦躁起来,藉着身高差,他能从後头向下望见领口顺着雪白脖子一路向下──
鹤丸原本扣住纤细腰肢的双手转而抓住审神者的双腕。
没来由地,他俯下身,侧头丶张口咬住了主公白皙柔软的颈子左侧。
感觉到肌肤撞上牙齿,细细滑滑的。
「主公,你这回吓到了......唔!」
鹤丸再次提问,这回却没有将问句完整问出,因为名为蹦蹦跳左卫门的兔子使劲啃了他一口。
审神者从喉间发出一声细不可微的声音,使劲从他手中挣脱,用那对泛着水雾的朱红色双眸瞪视他,看起来纯良无比丶我见犹怜。
正当他如此思忖,眼前的纸门已经重重甩上。
脚踝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哎呀。让他给逃走了。」
刚才审神者发出的声音像是被人捏紧喉管的小猫,听上去怪可怜的。
鹤丸轻轻哼笑一声。不自觉舔了下嘴唇,唇上似乎还留着身体的馀温。
「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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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国永非常高兴。
因为他终於看到主公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而且他猜测那副惊吓的模样大概没几个人见过。
审神者害怕的样子真是美丽无比。
平时总是一副腾云驾雾的飘逸姿态,可是受到惊吓时却仍和普通人一样花容失色。惊惶失措时像极了柔软的兔子,如仙人般高高在上丶不问世事的仪态消失无踪。
鹤丸私底下听说主公有心魔,但确切的心魔尚未分晓,只能从一期一振的口述找寻线索。目前只知道与主公的哥哥丶火灾以及身为刀剑付丧神的他们有所关联。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什麽他们会成为令人恐惧之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