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日月宗近与他的主公(完)
袖子被扯破了──他是在品茶的时候发觉的。
两手平举着喝茶,袖上的裂缝便映入眼里,线头已松脱呈裂缝状,大抵是不小心被哪个尖锐的家伙给勾破了,勾到之後,他又缺神经的继续走着,於是缝隙越扯越严重。
三日月宗近觉得很困扰,示意地把袖子举向小狐丸。
一旁吃着油豆腐的小狐丸觉得更困扰。
「我不会缝衣啊,这事儿得找主公。他在庭院练剑。」
「哈哈哈,要让主公来照顾我吗?」
他露出十二万分烦恼的表情,笑声却极其爽朗。
本丸垄罩在戒慎正经的情绪下,刀剑们满脑子都是即将要和敌军首领一决高下的事情。
三日月两个礼拜前刚来到本丸。
在思绪混乱丶还搞不清楚情况的状态下,他就那样听了审神者振奋人心的演说,就那样看审神者整天练剑,最後发现自己没法跟主公搭上话,错过了互相认识的黄金时期。
而审神者这阵子奋发向上,奋发得连觉都不睡了,成天抓着把剑在庭院里挥,自然没时间搭理刀剑们,小狐丸没得缠,因此同为三条派的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块。
他们为了支持审神者闭关修练的精神,出阵事务停摆,只待主公的剑术突然开窍的那天到来。
但除了剑法指法的差事与农务,根本无事可做。
身心一闲,嘴里也跟着闲了。他们俩整日坐在廊下喝茶啃豆腐,简直颓废到了极点。
三日月从没跟审神者好好说上一句话过。
如今难得有藉口能够交谈,居然要由缝袖来开头?这实在太过别扭。
若真要如此,倒不如就这麽放着不管算了。
对於这疑似尴尬的感觉,小狐丸拍拍胸脯以一副高深前辈的口吻要他放宽心。
「总有机会可以跟主公说上话的。瞧,我当初多时运不济,到本丸听见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准随意触碰主公!可现在主公多疼我,替我顺毛,还给我奖赏......呵呵。」
他不明白何谓「奖赏」,可见小狐丸那过分得瑟的诡异笑容,他认为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对了,你已经把东西交给主公了吗?身体的──」
「你所指何物?」
小狐丸把豆腐塞进嘴里後,摸了摸下巴,思索着。
「看来是还没有?顺带一提,我的是左眼哦。嗯,我想等你拿到主公的心脏以後,自然而然就可以与他交心了,交心这事急不得,不过衣袖得赶快缝起才行。」
三日月抿唇微笑,对滔滔不绝开始分析的小狐丸点头丶点头再点头。
完全不知所云!
什麽左眼换心脏,听起来活像是肮脏可怕的黑暗器官交易。
他想,小狐丸大概是油豆腐吃太多,吃坏了脑子。
他看向不远处的庭院边,审神者正努力练剑。
站姿还是不够稳丶挥刀时手应该抬得更高点……他浅尝一口茶,在心里评论道。
身为武士,他对这些初学的姿势予以批评,不过作为一把刀,这认真的态度让他感动。
主公孱弱似蒲柳,彷佛风一吹动便能将他推倒。
可是在那之下蕴藏的力量不容小觑,还有那和瘦弱外表不相符的意志力。
他举得起长刀,还可以提着它旋转丶挥舞。更使三日月吃惊的是,他居然肯提刀。
他大可放任刀剑与敌方厮杀,但他没有。非常乾脆地负起责任,然後试图解决问题。纵使实力再怎麽不济,至少他选择正面迎击。十分优秀的武士道精神。
同甘共苦,一同出生入死,他们互相奉献生命,为对方而活。
刀剑随时可以为他赴死,而审神者亦然。
真是令人钦佩的爱。
三日月觉得自己毫无壮举,却如此轻易沾染上这样的爱。
遗憾的是,审神者不止愿意为他拼命,他也毅然决然的为别人拼命。
若是惟你不可的话,那爱大约会更加强烈。只可惜啊,只可惜这本丸,偏偏人特多。
樱花早已凋谢,他没赶上樱花时节被锻造出来,否则便能端坐树下,乘着月光赏樱饮茶。
耽美梦幻的红樱,开散,朝开夕凋,无数美好融进诗句里,唯有俳句能引出甚美。
临摹花雨飘散脸上的轻柔,服贴的触碰,滑过脸颊。
若要形容那感觉,只有一道吻能与其匹配。
他等待明年又将盛开的樱。他都预想好了,要坐树边,最能感受花香的位置。他能独酌,或与同伴嬉闹,又或许到那时候,倚他身旁的人会是审神者。
三日月想尽情潜伏在思绪之海上,任由自己漂流。
然而小狐丸打量的眼神像渔网,逼得他神游的意识不得不回岸。
「别看了。想摸我的话,可以摸哦?」
他很坦然的说道,张开双手表示任君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