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家国 - 灵魂桎梏 - hk416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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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家国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的身上,我眯着眼睛从手指的间隙向上望去,等到眼睛渐渐适应了之后,我发觉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宽大的客厅里,在客厅的右侧一架黑色的钢琴后面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正在弹奏着乐曲。我缓缓向她走去,即使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当逝去的亲人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是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多么希望那时被夺去生命的是我而不是他们,我的妈妈还有她的学生和音乐,她本不应该在四十多岁的年纪就离开,她还有那么多的牵挂和责任。但当我与那个白色的身影只有几步之遥时那个女子却融化进阳光之中,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我走过去站到钢琴前,用指尖轻轻拂过象牙般洁白的琴键然后试着敲出一个音符。伴随着清脆的琴声阳光一下子消失了,整个空间陷入黑暗之中。我下意识的抬高枪口向四周张望,这时耳边再度传来了钢琴弹奏的声音,只不过这次的钢琴曲弹奏的断断续续而且漏洞百出,其中还夹杂着低语声。黑暗之中家具全部消失了,不知从哪里来的金黄色光源照射着房间中央的一架钢琴,一个男孩坐在黑色的椅子上用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用力地敲击着,在他的身后一个年轻女人正在默默注视着男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不练了,我根本就不行!”再弹错三四次后男孩垂着脑袋说道。

“已经很棒了!你比之前几次弹得流畅多了,我们不要气馁,再试一次好不好。”女人用手轻轻扶着男孩的肩膀,男孩将她的双手用力扒开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说过我不行了!我永远都弹不好,我不喜欢这种东西!”男孩将琴谱摔在地上心情沮丧的跑开了。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俯身将散落在地上的琴谱一张张的捡起。

灯光暗了下来,场景转换成一个偌大的练歌房,一个女人带领着一群拿着白色歌谱的中学生清唱着一首悠扬的民谣。女人唱几句就要拿起一边的杯子喝几口水润润嗓子,尽管从她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她很痛苦,但是她仍然用嘶哑的嗓音引导着这群稚嫩的孩子一句接一句的唱着。在练歌房的墙壁上钟表显示着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从这群孩子的脸上看出他们已经有了倦意和不耐烦,甚至有几个男生开始在人群中小声抱怨起来。

那些学生或许只是认为他们的老师仅仅是嗓子不舒服,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妈妈那时已经得了慢性咽炎,但即便这样,她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我羞愧的低下了头,那时妈妈为了给参加合唱比赛的学生补习,每天晚上都要排练到很晚,但是我却根本没有体会到她的难处,只是和这群孩子一样抱怨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无法按时回家为自己做晚饭。如果那时我要是稍微懂事一点的话或许妈妈就不会那么痛苦,或许就不会……

民谣的音律逐渐扭曲,场景也随之再次切换,这时变成了一间窄小的卧室。一个男孩垂着脑袋用力扯着衣袖以此来盖住小臂上的淤青。在他的身边女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两人就这样沉默的面对面坐着。我别过头去不愿看到这一幕,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但是当熟悉的场景将我的记忆重新唤醒的时候我的心口仍然感到一阵阵刺痛。虽然我逃避着不愿去看,但是声音仍然犹如冰冷的铅水灌进了我的耳朵。

“今天老师跟我打电话说你在学校和同学闹不愉快了,告诉妈妈怎么回事?”女人将身子前倾轻声问道。

男孩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女人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儿见男孩仍旧不说话便轻轻将双手放在男孩的手背上,男孩将他的双手抽了回去不愿意抬起头直视眼前的女人。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管。”男孩冷漠地答道。女人听后一愣,然后抓住男孩的手腕。

“你为什么非要与那些孩子动手,为什么你不去告诉老师呢?难道只有动手才能解决问题吗?”

“我只会这么解决问题。”男孩心里很清楚如果告诉老师那么得到的答案只会是一些诸如“一个巴掌拍不响”或者是“为什么他们不招惹别人”这种废话。他从不指望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所谓的“权威”会真正帮上忙,他们只是用自己的行动教会了男孩遇到挫折时只能靠自己,其他人根本不在乎你的处境。

“你难道是野蛮人吗?你与别人发生矛盾除了动手就不会别的沟通方式了吗?”

“我不用你管!”男孩猛地站起身来摔门而去,女人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揉着眉心。女人抬起头看着我,眼中的神情是那么的惆怅,与她四目相对时深深的自责感油然而生。为什么?为什么当我在外面受到伤害时却要将怒火发泄给最重要的人呢?我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能够真正给予我依靠,只有他们会无条件的包容我。

“对不起。”我内疚地说出这句迟到了数载的道歉,但我知道她永远都无法再听见了,斯人已逝,生者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为曾经的遗憾而懊悔,如果他们还活着那该多好呀!

我慢慢朝着她走去,就在这时光明再次隐遁于黑暗之中。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便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羽,小羽,快醒醒!”一个遥远的声音钻进我的耳中,我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头疼的仿佛要炸开一般。

“这里是?”我扫视了一圈自己所处的房间,一张单人床摆放在屋内的一角,在床的旁边立着一个书柜和一个电脑桌,不过桌子上和书柜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杂物,两眼望去所有家具都被白色的亚麻布盖了起来。

我站起身来看着家具上覆盖着整洁的白布,刚迈出一步才发现地面上也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我摸索着将窗帘打开,但是外面的天空早已被阴霾染成了铁灰色,我向上望去,天花板上的LED照明系统也已经被拆除了。我看着曾经挂着我们一家三口相片的地方,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空洞的相框孤独地挂在皲裂的墙壁上。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我甩了甩脑袋举起□□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到木门上聆听着,断断续续的笑声夹杂着钢琴的琴声传进我的耳中,我用身子抵住木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虽然表面上我回到了曾经的家中,但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家早就已经在那次袭击中变成了废墟。我所经历的这些事都是虚妄,但是这些幻觉却如此的真实,我要是想尽快找到幸存者和队友就必须时刻告诫自己不要被这些光怪陆离的幻想所迷惑。不管我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让死人复生,这些场景和声音都只是我过去记忆的残影罢了,我不能再拘泥于回忆之中,我要与小队汇合带着我的队友和幸存者离开这里。

我试着重启身上的电子设备,但愿电磁脉冲没有对贝鲁服造成永久性损害。我的运气不错,在几秒钟后头盔的滤镜上显示贝鲁服已经能够再次工作,我的全身也再次被转瞬即逝的红色光芒所包裹,护盾看来也已充能完毕。我将门推开一条细缝,奇怪的是门一被推开所有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我吐出一口气侧身闪到门外,房间里一片漆黑,我调整滤镜以适应漆黑的环境,但等我调整了半天却发现这里的黑暗仿佛密不透风的墙壁一般无法被穿透。

正当我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时突然周围被从地面涌上来的强光映射成了血红色,此刻我身处的空间内墙壁和天花板上都贴满了照片,但是这些照片却都和胶卷一样只有人物的轮廓而没有色彩,在红光的照射下照片中血红色的人物显得有些渗人。这些照片有的我见过很多次,但是有的虽然似曾相识却始终记不得出自哪里,不过即便如此这里的每一张照片却都能够穿透我的理智直击我内心中最尘封的角落。

我走向一面墙壁盯着上面的一张照片许久。在照片上一个洛迦人士兵站在废墟上,一只手拎着一个死去孩童的脚踝,另一只手拨弄着尸体的头颅,那丑陋的嘴脸仿佛正在面对着我奸笑。虽然照片中的人物是定格的,但我却仿佛能听见洛迦人令人作呕的笑声,能够看见鲜血从尸体的颈部缓慢滴落,我能够体会到那个孩子临死前的挣扎和恐惧。我看着这些墙上的照片,照片上有的人被炸断了双腿,血液溅到了地上流向地面的沟壑中,有的人被失控的汽车生生碾了过去,我好似能够听到双腿的关节和脊椎骨被轮胎压碎的声音。一个母亲跪在地上,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口前,在她的臂弯里是一个看样子正在熟睡的婴儿,这个孩子还太小了,根本不知晓他的母亲为了救他所做出了牺牲。在这场战争中像这样失去至亲的孩子有多少,他们又是否能够真正懂得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为他们付出一切的人已经永远的离开。

这无数张照片让我再一次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这些遇难者,他们原本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应该成为外星异形枪口下的牺牲品。直到今天洛迦人也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种族犯下这种滔天罪行,为什么就连哈特这样的战争遗孤都对自己政府的荒唐行为强行辩解?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牲口,洛迦人也并非嗜血如命的暴徒,但是为什么那些成百上千的人类就这样成了冤死鬼呢?我的父母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死去,他们不应该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我向后退了两步,看着照片中的人们由于红光的照射所燃烧的双眼,我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些死不瞑目之人的怨恨慢慢包围起来。我感到自己的内心已经因为恐惧而发慌,明明知道这只是幻觉,但当我看到照片上所有人,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在用他们愤怒的目光灼烧着我的时候,我的身体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我仿佛听见了他们的低语声,与其说是亲耳所闻倒不如说是从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人类的叛徒,你不配活着!”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身上还残存多少人类的影子?”

“你竟然与杀害你父母的人为伍,你对得起他们吗?”

“你这个汉奸!你这条外星人的走狗!你不得好死!你永世不得超生!”

“你根本没有为你的同胞和家园做出一点贡献,你只配和那些宇宙弃儿同流合污!”

“你应该和你的父母交换,那个晚上死在洛迦人手上的人应该是你!”

“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不要让人类找到你,否则我们一定活扒你的皮,饮你的血食你的肉,将你碎尸万段。”

我感觉自己的头脑嗡嗡作响,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感觉每呼吸一口空气都会将胃里的酸水呕吐出来。这些咒骂就像一根根浸过□□的刀片一般将我内心中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度割开。当我远走他乡时,当我抛弃原来的身份和人生时,我只在乎自己的得与失,我只会不停地去咀嚼自己的痛苦而不愿往前看,到头来却反而将自己的悲伤化成冰冷的壳,与自己身边的一切断交。不论如果,他们说的是对的,我根本不配称自己为人类,我根本没有资格对别人说自己来自地球,我从未为自己的同胞做出任何事。当人类遭遇危机时,我却只能抱头鼠窜,而当我获得这超越常人的强大能力时地球却已经仅仅成为了我模糊的记忆。

我跪倒在地,脑海中喋喋不休的咒骂声越来越刺耳,还不时夹杂着哭声和哀嚎。我努力保持清醒但是身体却失去了力气开始慢慢被什么东西往地下拉。等等,这是……

无数张血肉模糊的人脸从地面、墙壁和天花板上钻出,之后是一双双残缺不全的手臂。这些人用他们的双臂抓住我的四肢和躯干往下扯,我奋力挣脱但是怎奈自己寡不敌众,刚用胳膊将一个嘴角淌着血的家伙甩到一边,就被另外四五双手臂牢牢控制住,我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但是膝关节以下都被他们用力按在地上无法动弹。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无数双手拖入黑暗的地底。在最后一刻,我似乎看见了墙壁上有一张熟悉的脸,只不过他的额头和左脸颊已经被子弹贯穿,留下了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为什么不帮我?”

我在黑暗中不停的坠落,就在我马上感觉自己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的时候身体终于撞击在了坚实的地面上,还好穿着贝鲁服,否则自己恐怕就要提前去见马克思了。

我刚一着地就赶紧摘掉头盔弯下腰呕吐起来,当我终于直起身来时我发觉虽然刚才那么多浑身是血的家伙袭击我,但是我身上的贝鲁服却没有一点血渍,又是该死的幻象!

我拿起水袋仰起脖子猛灌了两口试图冲走嘴中的苦涩味。虽然刚才经历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脊背发凉,但是幸好我没有为那些不存在的东西浪费弹药,而且虽然在之前街道上的遭遇战中我消耗了两枚榴弹和不少弹药,但是我与小队的距离又近了不少,如果从现在开始避免发生交火的话,与小队尽快汇合应该不成问题。不管我面对的是什么,我的敌人很显然希望借助我的心魔来打倒我,他也一度做到了。不过现在没有了耳边嘈杂的哀嚎声和蛊惑人心的幻象我倒是恢复了理智,我的确没有为我的同胞做出过什么实质性的贡献,但这不代表未来依旧如此,我救不了我的父母和其他人,我也不可能去弥补儿时由于任性所犯下的过错,既然往日已成定局那么现在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带着我的队友离开这里,让他们活下来。

我戴上头盔打开通讯器。

“这里是天使长,收到请回复,完毕。”在等待了大约半分钟后耳麦中终于传来了回应声。

“天使长,不要管我们了。我们被围住了,只剩下我了,其他人都已经……”安德尔有气无力的说道。

“撑住,等着我!”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冲去。

“太迟了,喻哲,太迟了。”通讯器再起响起了沙沙的忙音。我尽可能快的向前跑去,虽然救人心切但是我始终不明白五个全副武装的斥候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瓦解,而我反而能够幸免于难?要论实力的话我与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难分仲伯,而他们五个人并肩作战其效率能顶得上一支身经百战的人类连级部队,我越想越觉得蹊跷?

当我跑了大约一分钟的时候我扫了一眼手臂上的ICT。奇怪,为什么距离看起来没怎么缩短?我又盯着ICT向前跑了几百米,可是坐标与我之间的距离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我朝前看了看又回头向后瞟了两眼,心想这个遗迹为什么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廊就没有其他设施了。现在只有一条路,除了往前走之外没有其他选择,但是这条路真的正确吗?为什么坐标就像海市蜃楼一样与我永远无法交汇。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匪夷所思了。

“那些外星怪物真是可怜呀,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这时我左侧的墙壁散发出暗紫色的光芒,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墙壁对面慢慢的踱着步,恶心的笑声让我感到浑身发毛,我明明已经将他的喉咙割开,可是现在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却毫发无伤的在透明玻璃般的墙对面冲我奸笑,我握紧□□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永远都有可怜的家伙选择相信根本不值得信任的人,像你这样的渣滓,纵使换了一副皮囊,但畜生终究只是畜生。”那个家伙用不屑的眼光上下扫了我两眼。

“真可笑,既然你说过你就是我,那么现在你否定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用言语向他反击的同时注意着四周有没有埋伏的敌人。

“我比你更好,我不会抛弃自己的朋友,我不会让我身边的人被乱枪打死。”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暗紫色的光芒慢慢随着他向远处延伸,映在了一个破败的危楼脚下。一个脸被抽的面目全非的学生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在他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拿着钢管和撬棍在他后面一面追一面放肆的取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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