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st ②】
天未亮就起早在厨房忙活到现在的漆恻看着托盘中精致的菜色终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双手疼得厉害。却不敢耽搁时间,只用冷水冲了一会儿便急匆匆擦干了手捧着托盘朝外走去。
可冷水也只是短暂地缓解了片刻的难受,被滚烫的开水烫得通红的小手依旧疼痛难忍,并且愈演愈烈。
漆恻咬了咬嘴唇,自虐般紧了紧捧着托盘的双手,生怕自己忍不了手上的疼痛撒了爷爷的早餐。
上了楼,行至老家主卧房前,小小的漆恻乖顺地在门口跪下,等待侍者通报。
待老家主身旁的侍者出来,漆恻这才托着盘子慢慢朝里膝行过去。
只是,拖着半废的腿,漆恻膝行了不到10米,汗水就已经浸透了全身。
咬着牙好不容易到了床边,在茶几上轻轻放下手中的托盘,小漆恻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想让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而后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爷爷,该吃早餐了。”
猝不及防的病症和苦苦纠缠的心病让仅仅年过半百的老家主十分虚弱,可以说是靠着药物在维持着生命。
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老家主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小漆恻赶忙膝行上前将人稍稍扶起来,而后单手拿过水杯小心翼翼地喂。
悬着一颗心服侍完自家爷爷用早餐,又在侍者的帮助下亲自将人搬上轮椅推去了玻璃花房晒太阳。
那时正是冰天雪地的季节,烫伤了的手在寒风下吹着稍稍减缓了灼痛,却是在进入室温恒定的花房的同时愈加胀痛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老家主的眼神清明了一些,看了一会儿站在一旁显得局促的漆恻,却终究没有说话。
爷爷的沉默仿佛沉重的包袱一般背负在小漆恻身上,心里的负罪感也跟着越来越重。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挽回,却仍旧想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尽可能地赎罪。
可是,那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酿成悲剧的原因从来不在他,而他也根本不需要承受这些自我束缚的煎熬苦痛。
缓缓委下*身,小漆恻单膝跪在老家主轮椅边,身形因为膝盖传来的剧痛而踉跄了一下,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咬牙稳住。
屏退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仆从,漆恻用他红肿不堪的小手替自己的爷爷按摩敲腿。
老家主没有看他,半眯着眼休憩,而漆恻这一跪就跪了一个早上。
吃中饭的时候漆恻的手就连拿筷子都十分吃力,只是,从出事以来,饭桌上就总是只有他一个人,因此,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人看得见他的累、他的伤。
就这样,上午服侍自家爷爷,中午用完午餐没有休息就开始补习上午落下的课业和训练直到深夜。
往往洗澡的时候都能睡着,却不会忘记每天在睡前去自家爷爷房里看一眼,只为确认一切安好,才能安下心来回房睡觉。
那段时间的漆恻每天只能睡3、4个小时。短短1个月,漆恻从原来根本不会做饭的大少爷变成了厨艺精湛的小厨师,尽心尽力负责自家爷爷从早到晚的膳食。为了给爷爷按摩,又向专业的按摩师学习了按摩手法,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记下了人全身上下的所有穴位经络。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都只为了讨得自家爷爷开心有助于病情,从而,也能稍许减轻他内心的负罪感。
一个月过去了,膝盖上的伤漆恻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心里也就更加不在意。倒是老家主的病情渐渐好转,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然而,心里的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一旦放松下来,漆恻就毫无预兆地病倒了。
漆恻还记得,那时候的他发烧昏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近一个月未曾谋面的父亲。
脑中的空白被欣喜和慌张填满,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小漆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会生病的?”漆尊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冷漠的质问。
“呃……”高烧让漆恻的嗓子完全哑了,“我也不知道……”
漆尊皱了皱眉将床头插*着吸管的水杯递给漆恻,看着他受宠若惊地接过一下喝了大半杯。
“父亲怎么回来了?”漆恻似乎是觉得自己半躺着的样子显得不恭敬,撑起上半身想要下床,却被男人瞪了一眼又躺回了床里。
“管家打电话给我说你晕倒在训练场。”
漆恻抿了抿嘴,“我很抱歉让您担心了。”
男人的神情依然带着冷漠,站起身,“吃过东西继续休息,烧还没退。”
“是,父亲。”小漆恻点头应下仿佛对待一个任务。只是他看着要往外走的父亲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父亲,您知道妈妈去哪儿了吗?”
一个月了,11岁的他见不到父亲,也找不到母亲,硬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思念,逼着自己坚强勇敢像个大人。可毕竟是个孩子,他小小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了那些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还太遥远了一点的情感,譬如说,弄丢弟弟的自责、导致爷爷病倒的内疚、父母不回家的惶恐、以及独自一个人时候的不安恐惧。
漆尊听着自己孩子故作坚强的语气,心中有隐隐的心疼,他不自觉抬手揉了揉小漆恻的头发,“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忙,你安心养病。”
小漆恻抬头看着自家父亲,眼睛圆圆的一眨不眨,只有这种时候,他看上去才会像是个孩子。轻轻“嗯”了一声,垂下头,“父亲去忙吧,小恻能照顾自己的。”
漆尊不想再打扰儿子休息,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所以他也就理所应当地错过了漆恻变得通红湿润的眼眶,还有那种强忍痛苦、想要倾诉的挣扎。
漆恻真的很难受。
他宁愿所有人打他骂他责怪他,也不要这样刻意的之口不提。
爷爷是这样,父亲、母亲也是这样。
没有人责怪他,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可是他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下去了。两个多月,他每时每刻都在逃避着弟弟的离去,因为他根本打从心里就不敢也不愿面对。
毕竟,那是他最爱的人,最爱的弟弟,最爱的小隐。
“哥哥哥哥,那是什么?”白白嫩嫩的小漆隐和自己的哥哥并排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肥嘟嘟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的孩童们手里拿着的云朵般的物什。
小漆恻朝着自家弟弟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这叫棉花糖,是一种糖。”
“可以吃的糖吗?”小漆隐一脸天真,漆恻却能看出他眼中暗藏的期盼。
心中兀的就有些疼。
“哥哥去买,小隐乖乖呆在这儿等哥哥回来好不好?”
“嗯!小隐等哥哥回来。”小漆隐用力点头,笑容甜进了漆恻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