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缄默 - 双城 - 明雨介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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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缄默

葬我在荷花池内,耳边有水蚓拖声,在绿荷叶的灯上,萤火虫时暗时明――葬我在马缨花下,永做着芬芳的梦――葬我在泰山之巅,风声呜咽过孤松――不然,就烧我成灰,投入泛滥的春江,与落花一同漂去,无人知道的地方。――朱湘《葬我》

成城常思考自己该如何死去,然而在他们之后,他果断排除了一种又一种方式。

每个人应当都对自己的死亡怀有过某种幻想的,那幻想几近憧憬。

他希望在自己的葬礼上有人为他唱完整的AmazingGrace,而不是只有前两段,那一天浅淡的金色阳光洒落,遥远的教堂里唱诗班的孩子目光飘远,停下来侧耳聆听。又或者只有一个人,他的爱人,他的衣露深,会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他墓碑前的新土上,脚边留声机断断续续低迷地唱着GloomySunday,清冷的早晨飘着雨丝,湿气将旧墓碑上的青苔浸染的越发冷翠,幽幽的青白色天光笼罩着衣露深悲戚的面容。

“Letthemnotweep,letthemknowthatI’mgladtogo

让他们别为我哭泣,让他们知道我很高兴离去

Deathisnodream,forindeathI’mcaressingyou

死亡并非幻梦,因为我在死亡中真切地爱抚着你

WiththelastbreathofmysoulI’llbeblessingyou

我将用我灵魂最后的呼吸祝福你。”

他不想躺进冰冷的棺木,他希望人们一一俯下^身把鲜花放在他胸前,用泥土温柔地将他覆盖,地母盖亚温厚的怀抱就是他的灵柩。他希望那些花不要是玫瑰百合,而是小小的,馨香的,白色的,纯洁的,婚礼上的橙花。

要开作一枝白色花,因为我要这样宣告:我们无罪。然后我们凋谢。――阿垅《无题》

尘世的溪谷外,他们不痛不痒的创伤就像红玫瑰,而在现实世界里,恶臭的脓血溃烂腐败,蛆虫爬进爬出。

那一点都不美,成城热爱美,他不允许那样的伤口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那会否决他全部的荣耀,将他打入现实囚笼,没有审判,没有罪名,没有限期。

这些人只要带着一种缺点的烙印――天生的标记或者偶然的机缘――不管在其余方面他们是如何圣洁,如何具备一个人所能有的无限美德,由于那点特殊的毛病,在世人的非议中也会感染溃烂,少量的罪恶足以勾销全部高贵的品质,害得人声名狼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衣露深绝不会让他那样走投无路地死去。所以他们宁可缄默。

沉默的人自有一方不为人知的奇妙世界,万物在极端玄妙的寂静中生发滋长,无人中纷纷开落。

沉默是他们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在这世上,是没有人能够理解另一个人的悲伤的,他们会分走你的快乐,蔑视你的欢笑,却无法分担你的痛苦。

极致的欢喜与伤痛都无法言说,而对于他们,言说本身就是一种抗争。

给我沉默,我将蔑视黑夜。――纪伯伦《沙与沫》

索多玛城已焚于硫磺与火,而那被神认定了的罪恶却延续,正义人们至今把那座罪恶之城用作他们的代称,罗德之妻因留恋回望那座罪城而被化作盐柱。

如果这正义是偏见,是否认我们的存在,那么我们不要这正义,他早已与邪恶同流合污。

神爱世人吗,为什么不给他们救赎。

…那是燃烧着忧思的生命芬芳,我现在乃至永远都乐于把它呼吸……

那时,成城与李斯,吴尔芙,洛兰……所有人,还有衣露深,在树下轻声念诵着纪伯伦的《大地之神》,不觉潸然泪下,树影斑驳他们的容颜。

神早已与墨菲斯特沆瀣一气,愚玩众生于股掌,携手笑看人间喜剧。

没有他的默许,什么契约买得到浮士德的灵魂。

是神置众生于苦难,谁要他的拯救。

……诸神以献祭为肴,他们的焦渴须用鲜血浇炼。他们的心靠年轻的灵魂而得抚慰,他们的肌体因永恒的叹息而壮健,那叹息发自与死亡同居者……

他们的御座高筑于世代沉积的灰烬之上。

成城对衣露深说,神一定是爱世人的,所以才想快点把我们都变成天使。

成城曾狂热地迷恋王尔德,那时他们都热爱那些离经叛道者,因其过着他们渴望却不敢尝试的生活。那些人们的欢乐离他们太遥远,他们漠不关心,但那些人的悲伤却令他们为之叹息落泪,那悲伤就像红玫瑰,白雪中银刺上滴着血的玫瑰。

王尔德因他那那喀索斯般自恋而又虚荣的情人身败名裂,逃离伦敦远赴巴黎,即使他是落荒而逃,他的第一位恋人罗斯也甘愿追随他而去,最终与他合葬,长眠于拉雪兹。可他终究是无法忘却那一枝,美丽而狠心的水仙的。

许多年后,成城看到一本书上写道,伦敦与巴黎,是王尔德生命中的双城。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他似乎明白了王尔德为什么终老巴黎,死在巴黎,葬在巴黎,终生不复归去。

因为伦敦太让他失望了。

Willyoutakemeacrossthechannel.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

带我穿过英吉利海峡,伦敦桥已颓然将倾。

那再不是他所热爱的壮丽祖国,受苦难的同胞,诞生的桑梓,成长的乐土,赞美变成哀叹,思念转为忘却。

他所有赤诚炽热的孺慕与眷恋,都在绝望中如伦敦桥轰然崩塌。

王尔德逃离伦敦,天下谁人不识君,他无需惆怅前路。

可成城能逃去哪里呢。

四方不可以止些,故土不可以归来些,他们无处可逃。他们就像童话里不能落地的鸟,却又没有可以飞翔的翅膀,只能绝望而无助地坠落。

他们只有两座城,他们的双城,一座是索多玛,一座是蛾摩拉。一座矗立于被遗忘尘埋的历史,一座横亘在他们一眼可以望穿的未来。一座依附于无望的现实,一座崛起于飘渺的虚妄。

成城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不舍与留恋,否则他只要回望一眼,就将万劫不复。可他无处可去,他只能恐惧而绝望地留在原地,化作一根盐柱。

我们尽可否定深渊,赢得尊严,可是无论我们如何背离深渊,我们还是对它痴情留恋。――《死于威尼斯》托马斯・曼

我们可以逃离,但我们属于这里,到死都属于这里,我们终究会回到所属的地方。

youcancheckoutanytimeyoulike,butyoucanneverle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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