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 - 台北故事 - 台北人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纯爱同人 > 台北故事 >

第11章 十.

陈仪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到现在我也难说清楚。

她热情、主动、聪明,可偶尔眉眼之间那抹忧郁,又浓重厚的叫人难以忽略

当年陈仪伶第一次来我们机车行修车,谢师傅便开始嘀嘀咕咕,评头论足的第一句话就是:「有点像那个陈什么啊────青仔,香港那个女明星叫陈,陈什么莲啊!」…...

一个正常的男人总会心疼受伤的漂亮女人。何况是□□肖似陈宝莲的陈仪伶。

与她见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们约在高岛屋那块透明金字塔前见面,她难得来得我比早,以前多数是我等她比较多。三年不见,陈仪伶更瘦了。她穿着件黑色长风衣,腰部束得细细的,衣料下却还是显得有些空荡,一头染过的长卷发披散在背后,就是那年代某种都会女郎的形象,时髦又自信,带着墨镜,往人群里一站,就好像电影明星。

相形之下,我虽然不至于邋遢,可跟这样的女人站在一起,就成了不修边幅,多少有点压力。

朝她招了招手,她笑着走过来,一双高跟鞋叩搭叩搭的。她自然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已不是第一次如此,可我却仍感到些许不自在。

她笑叹:「唉,我们多久没见啦?两年,还是三年啊?」

被她挽住的那一侧始终有点僵硬,我说:「差不多吧。」

后来我们走到附近一间露天咖啡座,气氛还不错,点完饮料后,我看着她,随口说了句,「好像瘦了。」

陈仪伶有x那闪神,随即恢复正常,朝我眨眨眼,只说她身边那么多男人,我还是第一个发现她瘦下的人,玩笑地问我是不是暗恋她啊…..

我有些无奈,说:「我说真的。该多吃点,太瘦了。」真怕下次见面她就剩把骨头而已。。

服务员将咖啡送来,陈仪伶又加点了一块干酪蛋糕,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问我要不要也来一份。我摇头,服务员离开后,她忽然问我:「上次打给你,在跟女朋友吃饭啊?」

我下意识啊了声,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草草点了头,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下去。我本来就不太擅长聊天闲扯,以往跟陈仪伶相处,都是听她说话比较多。她从事保险业,还是高年薪经理人,社交手腕自有独到的一套,最不担心的就是无话可讲,可那一天的她却不太正常,有时聊着聊着,会突然安静下来,那种安静突兀到有些尴尬,我隐隐觉得陈仪伶有心事,猜测或许跟上次电话里提到的分手有关,可见她一直没提起,我也不好问她。

……后来她状似轻快地问:「和这女朋友谈多久啦?」

「没多久。」我敷衍地说。

她嗔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多久是多久?」

她一直很好奇这件事,一晚上找机会拐弯抹角打听,我被问得有些浮躁,一方面是因为清楚知道自己在说谎,感到心虚;一方面觉得陈仪伶实在有点烦,一种彷佛私领地遭到挑衅与践踏的感觉。一直以来我对于性向都保持着警戒,这是从青春期开始便存在的隐晦恐惧,我将它视作秘密,他人稍微触碰到我都会感到紧张,即使与陈仪伶私交不错,我也没想过对她坦白。

我从没想过对任何人坦白。

「几个月吧。」我一通胡说。

谁知道过了会儿,她又语带俏皮地问:「是女朋友漂亮,还是我比较漂亮啊?」

陈仪伶坐在对座,脸顿时往前倾了倾,一双大眼睛直盯着我看,其实我瞧不出来她有没有化妆。可能有,可能没有。但这种素净的脸庞依然挡不住她五官之中浑然天成的艳丽与精明。我本能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心里实在是服了她,于是说:「漂亮、漂亮────行吧?」

她抿抿了唇,似乎还想再开口,我立刻又补了句:「真的,我身边还没见过比更漂亮的女人。」这是实话,也是讨好。希望她别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果然女人都爱听好话。她笑了,看起来是满意、罢休了,我心里才松口气,谁知道竟是给自己挖了更大的坑往下跳,因后面陈仪伶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有一x那,陈仪伶的眼神使我头皮发麻,我分辨不出她是认真的,又或是在乐此不疲的耍我。

……这也是为何以前跟她面对面相处时,我常会感到一丝的窘迫。

退伍之前,她曾向我暗示过『要不要』进一步发展,我拒绝了,事后她仍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继续与我保持联系。当时我就想,这女人真不了起,不仅胆子大,人也大方。

见她忽然旧事重提,我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过了会儿,反问她:「心情不好?」

陈仪伶的面色渐渐沉下去,那张脸不再笑。这时候我看清她眉间原来有一道浅浅的凹痕。我像是找到了原因。就是这两道皱纹,让她在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依然心事重重,她还那么年轻,为何会有这种东西?我努里去回想几年前她的模样,那个时候,她脸上有这种皱纹吗?

────直到好几年后,那时陈仪伶早就过世,我无意间看到一则类似人体知识类的新闻,内容是关于脸上的皱纹。

说脸部表情特别多的人,一般看起来都老得快,因为肌肉运动与皮肤松弛的关系;爱笑的人,法令纹可能就会比旁人较深;经常愁眉不展或者哭多了的人,眉心间的川字纹也就更明显……喜怒哀乐的运动让肌肉有了记忆,而这种惯性会使肌肉留下痕迹。

老实说,比起刚刚那个强颜欢笑的她,我更情愿面对眼前这个忧郁伤痛的陈仪伶。其实在我面前她没必要做戏,这样不是轻松很多吗?

「程瀚青。」她低声叫了我的全名,眼睛只盯着她眼前那杯热咖啡,和碰都没碰过一口的干酪蛋糕,她说:「我怀孕了。」

又说:「……可是我决定把它拿掉。」

我沉默望着对面的陈仪伶,不发一语。

......陈仪伶没有哭,她的语气甚至镇定到有些令人诧异的地步,让人感觉冷血无情,可我偏偏看见她紧锁的眉头,原本那两道浅浅痕迹又开始深陷,彷佛活生生缺了两块血肉,成了一道无法填补的残缺。

我不说话,主要是因为不知道自己适合说些什么。

这种事太隐私了,隐私到我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立场能去指责她。即使当时我的确有一点冲动,既觉得她活该,又觉得同情。有些愤怒,又感到失望。

她完全不必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她本该有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

我不懂她在想什么。

后来陈仪伶问我是不是觉得她很贱?我没有回答。

她自嘲笑了一声:「不说话,那就是。」

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没什么连贯,彷佛闲话家常般,想到什么说什么。

「孩子是我上司的。可他有老婆,也有孩子。」她说。

「我下礼拜就去做引流。」

「他前一天才说爱我,结果隔天给他看了验孕棒,就着急问我两条线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没有的意思?……」她的视线转往马路那头的远方,街上人来人往的,不少大人牵着蹦蹦跳跳的孩子,孩子又举着气球,热闹得很。

我一直觉得凉了的咖啡,闻起来有种酱油膏的味道,含了一大口在嘴里,没有立刻吞下去,苦涩的味道藏着一点酸味。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笑了,这样的陈仪伶看起来有点神经质,变脸之间毫无过度,真正应验了那句「翻脸跟翻书一样快」。

她吃口蛋糕,语峰一转,冷笑:「你们男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每次跟女人说爱一辈子,可往往做不到────没一个做到的。」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