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白曼陀罗 - 折梅寄北 - 琴挑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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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 白曼陀罗

小仙叹了口气:“总要想起自己是谁的。”

将那方纸插到江临风衽上,揶揄道:

“扮成什么不好,非要扮大胡子叔,不好看,不喜欢。”

江临风展颜一笑:“总胜过你扮女装。”

随即敛了笑容,走到窗前往外探看。

小仙又问:“你是何时上岛的?”

“你来之前。”

“为何要来?”

“你为何要来?”

江临风反问道,见无可疑人,关了窗,又在书房内逡巡。

“这里想必就是乔景天的书房?”

“他的房间很多,这只是其中一间,”小仙说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何来君子岛。”

“你为何来,我就为何来。”江临风轻描淡写。

小仙将头一别:“我不记得了。”

江临风就睨了过去:“你在说谎。”

小仙请他出门,要他将方子赶紧送到菊重阳手里,这样他们开动煎药程序,自己也有更多时间可以在乔景天的地盘上寻找蛛丝马迹。叔侄约好,不论如何,要在午时之前在前院会合。

“仙儿,几日不见,你气势见长,也敢给你叔叔下命令。”

江临风转身埋怨了一句。

小仙不宠着他:“我记忆还没全恢复,忽好忽差,保不准什么时候又记不起三叔了。”

“小东西,咱们秋后算帐。”江临风恨恨地说。

他一走,小仙就往各处房间查看,这间书房位置不够隐秘,即便乔景天有什么,也不会藏匿在这里。

后摸到议事堂,发现那里有个极隐蔽的后门,连着一条半开放的廊坊。穿过廊坊就到了一处别有洞天的腹地,这是一处古拙的假山造境,外面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可细细查看还是发现其中的机窍。在其中一峰穿过的堂道内,一尊释迦牟尼的佛像引起了小仙足够的注意。照理,释迦牟尼像应左手持钵,右手指天地,裸右肩臂,而这尊佛像却是裸左肩臂。猛一照面,并不能立刻分辨得出,但这样的破绽对于留心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大了。

造像之人一定不会故意留此破绽,既留了,隐喻显而易见,一切都是反的,事实总是与寻常的推断相反,于是本要按常理认为的佛像指天地的食指指尖是机触的话,那么真正的机触就不是它,而是左手的钵盂。

小仙仔细观察了钵盂的内外,果然在内壁里找到了机触的按钮。按下后,佛向左移动,背后的石壁应声而开,竟又是一处暗洞。少不得慨叹,这岛上的秘洞还真是星罗棋布,仿佛蜂巢沟回,隐藏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

进入之后,石门自动合上,光线比梅霜寒的地府明亮些,又因在地上,空气充足,因此无需火捻照明。与那地下相比,此处人工雕琢的痕迹极为明显,石壁是不太寻常的白麻花岗岩,内里含有金色的角闪矿石颗粒,看起来甚为梦幻夺目。除了一副花梨案几和两张桌椅外,并无特别之处,便知不是主室。

在通过一个石门向内走,仍是一间石室,只不过更宽敞些,墙上挂着几幅唐宋名家的墨宝,另有一把看似年代久远的瑶琴,斜挂在墙壁上,比之方才那间,雅致了不少。

再往里走,则是一处很大的穿堂,左右各自有甬路延伸,正对的石壁上挂着一幅美艳绝伦的仕女图。画中女子头戴凤形珠冠,两侧云鬓插玳瑁梳,身穿着沉香色折枝长衫襦,外罩一绛红色斗篷,正于一树冬梅下翘首遥望。蛾眉秋水,粉面春露,眼中却现悲戚之色,虽是绝代佳人,看了却教人分外心酸。背景则是一处隐隐迢迢的江景,泛着模糊的舟帆,左上角空白处有一联诗题: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是南唐后主的《清平乐》。

小仙端详良久,揣测良久,这画中瑶女竟是何人,画像又为何出现在这石洞之内。

怎奈时间紧迫,无暇细思太多,选了左侧通道继续前行。这条路极长,且深浅曲折,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出了甬道,到达更深的地带,光线立时变得昏暗,他不得掏出火捻燃点,无奈因落水的缘故,火石怎么都打不着。

黑暗中感觉似有呼吸的浓重和一股难闻的腥膻味,连忙将身体紧附在石壁之上,沿墙向前摸索,提防着四面腹敌。也不知摸索了多久,黑暗中竟忽然辩得四点幽绿的光圈,自不远处有规律的移动起伏,正思索光源的出处,那四点幽绿突然变得急促凌乱,同时伴随着野兽的低吼向自己奔腾而来,

他身体一僵,敏锐意识到一场恶战在即,连忙摒弃迎战,空气中感受到两头生有毛发利齿的怪物,狡猾犀利,懂得声东击西的配合之术,而且力道奇大,凶猛无比,扑立时竟比自己还高出一筹,爪掌拍地时,地面也震动不已。几个回合下来,他左小腿竟被撕咬下一处表皮,索性伤口不深,但也是钻心的疼。

全凭听觉判断野兽行动,再加上之前所受的伤,要抵挡这样猛烈的攻击除非要极其绵延的体力。慌乱中改变策略,抽鞭在手,放缓步伐,将自己也隐藏在暗处,向四方发射暗器声东击西,果然引那两只野兽上当,被蛇鞭抽中几下后,发出暴躁的哀嚎。

这样耗下去就算不被咬死,嚎叫声也会引人而来,到时身份败露,就不是对付两只野兽这么简单的了。他仰头看了看穹顶,依稀辩得有凹凸的攀附之处,便提气施展轻功跃上穹顶伺机而动。

两头凶兽陡然失去目标,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交颈厮磨。小仙紧握蛇鞭,嘘了一声口哨,两头野兽闻声警觉地聚拢至下方,向上跃起扑咬。但早有挽好的钩套陷阱等着,电光火石间看准时机,小仙放套捕兽,将脖子套牢后,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勒紧蛇鞭,野兽被凌空吊起,奋力挣扎。蛇鞭上沾有剧毒,越挣扎越紧紧,没过多久就停止了呼吸。另一只见同伴被杀,不敢贸然上前,打算守株待兔,为了速战速决,小仙不得不用伤腿引诱它上钩,被血腥味刺激中枢神经,那兽再度冲了上来,结果被蛇鞭套牢,下场与同伴一样。

干掉了两只猛兽,从空中跃回地面,方觉浑身酸痛绵软,没有半分气力。简单包扎好伤口,又歇了一下,取出火石和火捻重新燃火,这次终于成功,再向那两头亡兽照耀看去,一地横流的血腥,两只状似老虎与野狼的杂交怪物,长相可怖凶暴,不由得庆幸方才不见光亮,否则看到这样的两只,再大的胆量也会先失了锐气,没那么容易取胜了。

心知既凭空关着这种兽类,一定是守护着极为重要的机密,便沿着石壁以掌敲打,果然找到一块活动的石壁,试着推了推,竟能推动,再用力推下去,眼前出现一柱极为狭窄的四方暗道,四壁以黄金贴片,尽头是一尺见方的透明水晶罐窑,窑内有三分之一土,上生着一株多冠纯白状似喇叭的花朵,正是小仙苦苦寻觅的白曼陀罗。

原来这两只野兽看守的,就是岛上唯一剩下的一株白曼陀罗花种。

取出花株,他百感交杂,一切都是为了它,而今既找到了,就意味着可以考虑脱身的下一步,回临安换人出来了。

这样想着,内心却轻松不起来。

带花一走了之当然没问题,海边有船,四家的主力都集中在君子山,无人看守,若带花溜走,神不知鬼不觉。疫病的方子让江临风交给了菊重阳,虽不是彻底根治法,可缓和一段时日不恶化也是没问题的,自己尚算对得起这岛上的人。带着花和江临风暗中汇合,一起乘船回去,此行便画上句号。

理性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可感性却说,总还有极重要的不妥,被关押在菊家的山樱和萤火怎么办,尤其山樱,身染了疫病,又不是岛中人,身份特殊,若长期留在岛上不得医治,迟早会香消玉殒,自己虽不喜欢皇城司的人,但对山樱,还是有一份同行的情谊在,也不至丢下两人不管。更有,那梅千岭要怎么办?

梅千岭,他又开始胸闷了。

挨不过两天就要出血斑,众多人中病情最为特殊和危重,没人懂得治疗,若无良方和良医医治,眼见就活不成。而此时江临风既在,比自己技高一等,若肯对他施以援手,自己又能及时找到病源所在,他活下去的机会还是有的。

可这个赌值得下吗?

是抛下这些人回去解救那太子一人之毒,换出六月,还是赌上无法估量的解除疫病的时间,救回梅千岭等一干人的性命?他陷入了空前纷乱的思想沼泽中。

内心交战没有定论,只得先取了花再做决定。

将罐窑带了意欲离去,刚打开门,就被一股冲面而来的石灰粉末迷住了眼,来不及做任何防范,趁挡眼的空当,一张铁锁织就的大网从天而降,四周被人瞬间收紧,蛇鞭也被快速夺取,双手被铁锁锁牢,施阵者似乎很熟悉他善用的机窍,就如一只网中鱼,他被死死套在这网牢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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