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赵玄大约是没想到赵青会还手的。
在这皇宫当中,谁敢对他动手呢?他是一国之君,是皇帝,是万万人之上,谁敢对他动手?就算他和赵青是兄弟,可他也从来不觉得赵青会有胆子对他动手。
然而偏偏赵青这一次就是还手了,他几乎是不顾那比在他脖颈之上的裁刀,一下子就拧住了他的手腕。剧痛之下,赵玄几乎觉得赵青的手好像是钳子一样――那裁刀自然而然地就因为疼痛而落地了。
哐当一声脆响,裁刀在地上还弹了一下,才落在了赵青与赵玄两人的脚边。
“你……你大胆!”赵玄瞪着赵青,看着他脖颈上那道淡淡的血痕,莫名又觉得有些慌张了。
赵青却并没有松开赵玄,他一脚把那裁刀踢得老远,然后才看向了赵玄。他没有说话,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青弟,你松开朕。”赵玄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才道。
“玄哥,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赵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这样说道,他仍然没有松开赵玄,只是看向了外面――因里面这一番动静,屋子里面已经引来了范女史与张骏等人,他们也正紧张地看着屋子里面,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来。
赵玄看着赵青,忽然只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害怕。
“或许从最开始,这便是一个错误。”赵青说道,“这些年玄哥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当初是我贪心了,所以才造就了今日的结局。”
蓦地听到赵青去提从前,赵玄恍惚了一瞬,仿佛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当初我应当好好听从太后的话,早些给兄长留下子嗣。”赵青看着赵玄的眼睛,语气是平静的,“那样兄长就不会在今时今日因为子嗣的问题与太后起了嫌隙,此时此刻,或许你早已经儿孙满堂。从前是我太贪心了,我贪恋兄长给予的兄弟之情,又贪恋在这世上活着的美好,所以才拖拉成了现在的局面。”
这话话音刚落,祝出现在了门口。
祝看着赵玄赵青兄弟俩,面上是笑着的:“陛下,娘娘请您过去呢。”
赵玄一怔,回头看向了祝,脑子里面仿佛是一片乱纷纷。
赵青松开了赵玄,后退了一步,把自己藏在了黑暗的影子里面。
祝冲着赵青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向赵玄道:“陛下,娘娘等着您一起用晚膳,外面肩舆已经准备好了。”
赵玄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头去看赵青,觉得有些陌生。
祝再催了一声,道:“陛下,走吧!”
赵玄垂眸,最后只迈出了长生殿,上了肩舆,往长乐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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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内往大内走,一路上除却禁卫之外,并没有别的宫人。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那一轮圆月发出了幽幽的光芒。
赵玄在肩舆上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想。
“为什么青弟要说自己错了?”他忽然问祝。
祝安静地走在赵玄的肩舆右侧,听到他问了这么一句,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道:“小郎君只是把这些都想明白了。”
赵玄静默了一会儿,却不说话了。
祝见赵玄不再说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一路沉默地送着赵玄到了长乐殿,然后请了他进去殿中陪着刘太后一起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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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了长乐殿中,赵玄先愣了一下――方才在长生殿的时候,他以为刘太后要他来用晚膳只是托辞,而眼前摆着的已经仿佛不再是热腾腾的属于太后的晚膳却明明白白告诉了他,刘太后的确是在等他。
“坐下陪着哀家吃一点吧!”刘太后并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只是平和地说道。
赵玄带着几分迟疑坐下了,却并没有半点胃口。
刘太后并不在意这些,她一边让人给自己夹菜,一边慢悠悠道:“好久也没和皇儿一起用晚膳了,今日忽然想起来,便叫人去找了皇儿过来。”
赵玄捏着筷子,抬眼看向了刘太后,却情不自禁问道:“母后,你不是因为我去了西内,所以才让人去找我的吗?”
“是听说了,但与哀家要找你来一起吃晚膳没什么关系。”刘太后看了一眼赵玄,“你去西内想赵青,这是意料之中的。毕竟你想让张岭的女儿进宫,就得解决掉宠幸的问题。”
赵玄听着这话,只觉得难堪极了。
刘太后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难堪一样,只是继续平平常常地说道:“皇儿既然一心要放在这上头,做出什么事情哀家也不会意外的。”
赵玄抬眼看向了刘太后,忽然问道:“所以母后,当初为什么要把青弟丢在宫外呢?如果是青弟当了皇帝,母后现在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每每看到我的时候,便冷嘲热讽了。”
刘太后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看着赵玄问道:“你觉得我所说,只是冷嘲热讽吗?”
赵玄鼓起勇气道:“当然,母后每每看到我的时候,都只会这样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来点评,从来都不曾为了我着想。”
刘太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定定看了赵玄一会儿,最后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既然皇儿这么认为,哀家也是无话可说的。”
“难道不是吗!”赵玄仿佛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又或许是多年的压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母后……母亲,您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您对我从来都不和蔼可亲,您几乎心狠手辣到看待我仿佛一个陌生人一样。从前父皇还在的时候,您对我也好像只是一个……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我从前总在怀疑,如果我有兄弟姐妹,您压根儿不会让我登上皇位。”
刘太后轻笑了一声,道:“所以皇儿,在你心中,哀家不过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赵玄慌乱了一瞬,先摇了摇头,仿佛否认了这一点,却又迟疑了一会儿,点了头。
“哀家这些年为你做的一切,在你看来,都算什么呢?”刘太后此刻的语气算得上和蔼可亲了,“从你登基开始,日以继夜帮着你熟悉朝政,帮你把那些有狼子野心的宗室皇亲一个个都撵走;从你亲政开始,让赵青进宫帮着你打掩护,好让你留下子嗣,帮你把那些心怀不轨的权贵都挡在朝廷之外;在你面对内忧外患手足无措的时候,站在你前面,帮你扛着谩骂,帮你选用最应该用的大臣,平定边疆,理顺朝政――这些都算什么?”
赵玄低下了头,不敢看刘太后了。
而刘太后笑了一声,也没有等赵玄说什么,只轻轻道:“在你眼里,这些都是哀家在弄权。”
赵玄听着这温和的话语,却只觉得嘲讽更盛了,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勇气,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这些难道不都是母后弄权的证据吗?我只不过是一个木偶一个傀儡,一切都要听从母后的安排!”
“所以,是母后错了吗?”刘太后看着赵玄,轻声问道。
赵玄张了张嘴巴,忽然想起了在长乐殿中赵青说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