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伍拾捌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季瞳过上了无比规律的生活。

大概天亮的时候醒，先处理一下附近游荡的流民――小混混这一类，通常是窥伺季瞳的容貌的；稍微有实力些却眼生的，大概是盯上的孟璇月。偶尔也会有些女人，季瞳会让她们死得痛快点儿。弱些的季瞳自己就能解决了，稍强一些的，她便需得回去报信。这些通常花她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后享受早餐――食物是没有的，她得吞噬掉早晨新鲜的尸体才行，不然如果尸体腐坏，孟璇月是要惩罚她的。每天死的人数不一，但因为孟璇月毕竟有声望，通常她吃不饱；然后就要主动出击，去别的地方扫荡些食物才能撑过一天，因为白天体力消耗是非常大的。这种行为是大部分人默许的，所以并没有人管她。这种事，是生死各由天命的。然而某些时候大概来了新人，人数格外的多，她也得慢慢的一点一点消化，免得脏了这片地。但相应的，她的实力提升的相当快，因为荆棘蔷薇的特性是可以转化吞噬的能量化作自己的魂力。

这之后，差不多太阳就起来了，通常是卯时的时候。这时候她就要去孟璇月的店里帮忙，大概是制药居多；因为孟璇月的店里并不经常有很多人。这时候训练的多是毒――经荆棘蔷薇吞噬的毒素，是可以被完全复制出来的，且效果是一样的。可以分泌的量，是随魂力提升而增加的。是药三分毒，通常药材也算在这里面，因此孟璇月会把新制得的药物硬逼着季瞳灌下去，等她吞噬完，又会让她用荆棘蔷薇释放出一些，并会要求她描述这种药物的特性。这样子季瞳通常可以获取药物的大部分能量，然而由于实力较弱，她往往不能吸收完全部的药性。残留的那些是要经由消化道吸收的，而在吸收之前，那些药性仍然会持续的折磨着她。荆棘蔷薇的天性导致她并不会死于中毒，结果就是季瞳会在吸收完毒素之后会花费大约半天到一天的时间来忍耐毒素的痛苦。最凄惨的一次是先是头晕，然后失去行动能力，随即由腹部开始蔓延至全身了极其剧烈的疼痛。当时她连动一下都觉得快要废了，尤其是有人不长眼的打过来的时候，熬下来这一回跟过了鬼门关似的。荆棘蔷薇完全消化掉这些东西大概花了一天，等过了药效她觉得连呼吸起来都松快了不少。还有些其他的，腹泻或者呕吐之类比较常见，也有神经性的，幻觉的也不少。对于迷幻类药物，季瞳犯病的后果比较严重；这有可能会导致荆棘蔷薇的暴走。不过荆棘蔷薇一旦失控，毒素会毫无节制的散发出去，很快就能让她清醒过来。这之后由于没有了药效的干扰，重新控制起来就好了很多。这种事发生过三次，基本上把孟璇月的机关毁了个干净。这让孟璇月非常生气，一见季瞳就砸东西，手边有什么扔什么，药也扔，衣服也扔，还扔过死人头；季瞳干了五六天的小工兼侍女，把机关收拾好了又回去变着法子讨好，脸都丢干净了才好歹让孟璇月收了手。这之后季瞳再也没在孟璇月的地盘里失控过――花不起钱。

然后在晚上的时候，又是一次清扫，吞噬些东西补充白天损失的体力。然后找一个角落混过一天晚上，然后第二天再继续。

刚开始季瞳还是觉得有点不顺心的，毕竟那一个个都是挺年轻的孩子；然后没过几天，她就没心思，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了。这地方的确简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长期这样的生活使季瞳对生命的流逝完全失去了感觉，而且对魂师界某种极端的弱肉强食相当适应。杀人已经是完成一件事必不可少的步骤，杀无辜的人或者孩子呢，可能会惋惜一下，然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黑街没什么手上干净的，不管年龄。这先是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杀不沾边的人，到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杀孩子，到解决一件事最先想到的就是杀人，有时候孟璇月会怀疑她还能不能回去过正常的生活。唯一能让她放宽点心的，是季瞳对□□完全不一样的态度。不管怎样的女孩子，通常死的都很利落；而男性，开始是慢速的吞噬，后来有点技巧了，逐渐变成了虐杀。这固然和她小时候的经历有点关系，和孟璇月自己曾经的决策也有关；但会有这样的反应，就说明这小姑娘还没完全被黑街同化。

然而她对于生命仍是残忍的。每次孟璇月早晨闲得无聊出去看的时候，总能看见季瞳状似妩媚的倚在某堵矮墙旁边，面无表情的从某个犄角旮旯偷摸着伸出来根藤，半点没声的绕到人身后接着箭一般射出去，从后颈刺进去，出来时候带着脑浆。也有思维方式比较神奇的人，非要正面决斗，她就能看见季瞳叹口气，多花一点力气，爆发出一团荆棘来将对手包裹住。以她对荆棘蔷薇的熟练度，很难说荆棘会从哪些地方长出来；也许是从脚边，或者远的让人不知所谓的地方，也有可能是在自己的手上。折损是没有必要担心的，因为只要刺破人的皮肤，它就可以注入消化液并毒液，就是单纯的开着花都会有毒。因此在对手还能挣扎的时候，它兴许会断一些；但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可怜的人会凄凉的倒在蔷薇的残枝上。

这让孟璇月觉得很无奈，每天晚上都在担心会不会把朋友的女儿给养废了，想着要不要过了这个级别就把人送回去；但每次看看季瞳的战斗技巧，就又觉得这不行，还是多留留吧。这通常就能打消当天晚上不负责任的任性，然而也有特别不坚定的时候，她就想想自己的药――还有那么多没让这妮子尝过呢，尤其是她来了之后就留不下活人给她试药，就这么把人放了怎么行？于是季瞳就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强行延长了特殊修行的时间。

这种枯燥的生活，她过了两个多个月。之所以没有继续这种无聊的生活计划，是因为季瞳已经突破三十级已久，如果这时候获取魂环，差不多可能要三十五六级了。提升等级对于控制荆棘蔷薇，尤其是对于荆棘蔷薇武魂仿佛第二人格一般的独立意识很有帮助，而魂环的增加效果则更加明显。之所以没一升级就去，是因为孟璇月的武魂没有任何攻击技能――这个是季瞳来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的，她一直很好奇一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在黑街混到的这种位置。但后来看着像是不行了，总是在自家地盘搞破坏；孟璇月就想办法给她找了个队伍，上星斗大森林猎了个魂环。其实论理季瞳是可以自己凝出一个来的，但不知道是她不是正经化形的魂兽还是怎的，这些个魂兽该有的常识一概不清楚，孟璇月也没办法，好歹还是孩子，帮衬着点吧。

这么着去了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看着这姑娘就高挑了几分。她本来用了两三个月荆棘蔷薇，身上媚的像是没个骨头似的；但这次因为是加的绫绢扇的魂环，身上的正气就多了不少，看着起码是良家女孩子。其实她平时也就看着媚，实际上心思还是挺正经的，饱受荆棘蔷薇的气质困扰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只剩眼睛再出门；然而后来发现并没有用，也就放弃了。这一回绫绢扇给她修了修气场，光从眼神都能看着挺高兴。

孟璇月看她单膝跪着，心不在焉的听着报告，想着她娘身材那么好怎么季瞳这丫头胸就平的不行。

这一回回来是三十六级半，实力上升的那叫一个多；相应的，季瞳在这一片清扫的时候战斗力也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她绫绢扇第三魂技是催眠，还是跟着风去，不过在黑街这一块儿没怎么体会过，这地方她是一直用荆棘蔷薇的。然而好歹是得了个魂环，魂力算是都显出来了；实力就一下子上升了不少。她先前也是输过不少次，断胳膊断腿的没少遇上过，差点死了被孟璇月的人抬回去的也有；不过孟璇月医术好，荆棘蔷薇吞噬能力也强，不到一天又能给扔出来。这一次实力上来了，基本就没再输过了。级别高出太多的她自然会跑，不差太多，没上五十的，实际上她和孟璇月手底下别的人配合一下也能把人干了。这时候因为需要和人配合，季瞳总算是显出了些人气；因为她先前习惯了朱竹清的速度，或者队里四对四打的时候互相之间也都很默契，这些打手就让她很不爽。这些人或是从死人堆里长大的，完全没有生活的希望，分外呆滞；或是有一定实力，平日里格外喜欢找实力低的小女孩子取乐的，对季瞳也总有点不干不净的小心思。这让季瞳每每都有想把这些人也一并杀死的欲望，但又想到这是孟姐的人，不能杀；忍无可忍的时候，经常只能去骂人了。这是个好现象，她刚来的那阵子因为心神恍惚，每天是连话都不多说的。

然而兴许是和孟璇月待久了的缘故，这姑娘骂人也颇为文雅，通常是“竖子”云云，偶尔会有人听不懂那就不提了。

这一段日子里还是早晨清扫一遍之后去吃药，然而因为魂力强了的原因，消化的时间短了不少，一般一个上午就可以解决；然而下午仍是忙，因为她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有人是来挑战的。孟璇月不管这些人，有时候人来早了还会免了季瞳早晨那顿药，把人提前扔出去；打赢了就让她自己吃饭，打输了呢，就叫人把对手灭了，把姑娘抬回来。荆棘蔷薇生性残暴，攻击方式极为狠辣，越级挑战并不是难事；赢多输少，季瞳在黑街渐渐地就有了名号。她自己没什么攻击技巧，通常是用荆棘蔷薇自身的韧性想办法把人束缚住，接着用倒刺注入毒液，然后用慢的不算离谱的速度把尸体消化掉――在战斗过程中其实也可以吞噬，只是会比较费力。因为到底最后都能通过吞噬补充魂力，季瞳是不会吝啬魂力的使用的；这就让她的战斗方式格外强硬与粗暴。而且因为找上门的多是男人，所以死状凄惨的多；三十多级的荆棘蔷薇吞噬能力虽不弱，但也远不像几千年的那样人沾之即化，所以用餐的过程也格外残忍。再加上荆棘蔷薇武魂，听说是有人给起了个“嗜血蔷薇”的名字，估计和她在这儿叫蔷薇有关系，当然她娘的名号也少不了。

这么着又过了三个月，季瞳魂力就已经上四十了。孟璇月对她的态度，也有了不少转变，从刚开始的爱搭不理变成平日里也偶尔有些照顾了。就在某天她照常从药效的折磨中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却不是外面的天，而是孟璇月简陋的堪比贫民窟的房间墙壁。

“你们老师来过信，你怕是要回去了。”她听见孟璇月这么说，而后是片刻的静谧。

“回去好好儿的打打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同伴的脸，蔷薇。可别给你孟姐丢人啊。”